梦中的白荷花

云里雾里

白荷花

文/林海



我姥姥家住在沂河岸西的一个小村庄，姥姥家的不远处有一大片藕塘。到了夏天，碧绿的荷叶接天连日；还有各种各样散着馨香的荷花。我最喜欢去那里看荷花，而我更喜欢白色的荷花。为了能看到白色的荷花，我会围着荷塘走上大半圈；有时还会蹲在塘边呆呆的看上了一两个时辰。可能我觉得白色的荷花更透彻、更耀眼吧！或许还有别的什么东西吸引着我，至今也没明白为什么。



一

小学五年级时候她从Z村转到了我们学校 。老师上课点名时， 有个女生叫白荷花。我对她的第一印象就是从她的名字开始的。或许我喜欢荷花，或许她长得特别好看。听到这个名字我侧着脸看着她好一会。

当时我们班的班主任是周老师，教语文，瘦瘦的，个头不高，白皙的皮肤，说话时候总爱带着笑。

那时我还有个习惯，就是爱在书本上乱写乱画，比如在上面随意写着父母，同学或其它因“灵光乍现”而想到的名字；或发现语文书本上哪个好词好句子，便在页面上重新抄写几遍；觉得哪个插图好逗，就会在旁边也临摹起来。给书本上的一个人物脸上添几颗痣，又加上几撇胡子，画个眼镜什么的，然后在“作品”旁边郑重的写上同桌的名字。一边掩嘴咯咯笑，一边推给同桌看，于是便少不了一番反击和打闹。

记得在一次语文课上，又在乱涂乱画了，周老师不知啥时候站到了我旁边，用书本轻轻地敲一下我的头，要我回答一个问题。具体问题现在当然是记不得了，我也没回答出来。正恍惚着，周老师拿起了我的书本，疑惑地扫视着，然后笑着瞟了我一下，又用书本轻轻地敲了一下我的头，便让我坐了下来。我惶恐的打开书本，这才发现：一页纸上，几乎写满了白荷花这三个字。当时真是尴尬，恨不得哪里有个缝赶紧钻进去。

那个年龄的喜欢和现在不同，很简单单纯，或许连什么叫喜欢都不知道，只是隐隐觉得，那是种美妙的感觉。就好像我看到白色的荷花一样。



二

白荷花是班花，当然这是我们男生内部公推的。当时班级明喜欢白荷花的至少有两三个的，而那些蠢蠢欲动的估计也不少。

我照过镜子，自己都嫌自己丑。叹气中，低头看了看自己的作业本，灵机一动，写下来我这辈子第一封给女孩子的信，匿名的。现在记不清写的是啥了。大概只有半张纸。想起来都能感觉到当时的那种兴奋，紧张……写完一遍又一遍，总感觉字不好看，字词用的不当。后来觉得字好看了，字词斟酌妥了。一拍大腿，既然是匿名的，肯定不能让她看出这信是谁写的！于是，又重新来过几次。到了大半夜，一封“横平竖直”的字条终于完成了。

辗转了一夜，第二天，天还没亮就爬了起来，饭也没吃就从家奔到了教室。仗着当时自己管着班级钥匙，蹑手蹑脚地走到白荷花的桌子旁，然后以最快的速度把纸条塞了进去。想起来，真的像做小偷一样。可能太紧张或前一天没注意，她和 W前一天换了座位，纸条阴差阳错放到W的抽屉里。后来也有了我与W的故事，此事按下不谈。

没有人会去在意，一个骨子里带有自卑感的孩子心里，默默地去做的事情，对他意味着什么。

但和她在一起的这段时光，我和她几乎没说过多的话。就像我在看荷花时，从来没有采过，只是远远的看着，或是有点距离没有够得着罢了。



三

初中一年级，我和白荷花居然做了同桌，当然是我梦寐以求的 。互相仍是不怎么说话，当时的我，和她说话都带颤音的。

“白荷花…”声音轻轻抖着。

“白荷花，可以…借你刨笔刀用一下么…”把自己的偷偷藏起来了之后，终于找机会开了口。但是声音抖动的更厉害了。

“白荷花…周老师让你…去…他的办公室一趟…”我注视她从未超过三秒钟，而心扑通扑通的跳着却远远超过三分钟。

那些年，几乎从周一到周六每天天还没亮，我都会穿着那时极为漂亮的小白鞋跑向Z村，远远听到她的声音再折回。（她们上学都是结伴而来）碰到同学就美其名曰：晨跑！

其实只有一个想法，就是每天能最早看到白荷花；哪怕是能最早听到白荷花的声音也行呀。

“白荷花…我喜欢你…”这次声音没有在抖了，因为是在梦里。

我在梦里不断叫唤着白荷花的名字。是那样放肆地，歇斯底里地叫着。

这个秘密，我一直隐藏的很好。



四

毕业后，我去参了军。记得一次探家，听一个老同学说，她去了外地，上了高中后又上了大学。我真不知用什么方式和她联系。或许担心什么……，或者.......或者......

那天晚上，便躲在被子里辗转反侧了一夜。

在部队，我也曾无数次提笔、放笔，想给她写信，却还是不知道说些什么。

时间在点滴的流淌，在九十年代的某一天，我有一次探家，在东桥头好像看到了她，她还是那样，大大的眼睛，清澈的面孔，身高比以前高了许多。但我的步伐并没有停住。她只是看了看我，看我没有停下的脚步，或许别的原因 ，她默默地把脸侧了过去。也许是没有认出我。也许是我看到了和她长得很像的两个人。也许，我只是还没有克服心中的胆怯，仍然不知道和她说什么而已。



五

听表哥说家前那片藕塘在二十多年前就被村民垫起盖房子了。但我仍然常常想起那片藕塘中的白荷花。

南京的荷花大都是这一块那一块，零零碎碎浅浅种的，用老家话说：旱藕塘！长出的荷花总感觉不那么稳，少点灵气！或者说怎么也比不上老家的。更难与我姥姥家那片的白荷花相媲美。虽然我每年都会到数十公里外的郊区看那白色荷花！

前几天从战友那里打听到了她的手机号码。

“老同学，好久未见.,你还好么？”

她的一声问候 ,我突然觉得时间又仿佛回到了多年前。

这个时候，我的声音还是抖的。

“白荷花…”

“白荷花，可以…借你刨笔刀用一下么…”

“白荷花…周老师让你…去…他的办公室一趟…”

我都能听到我的心跳声，我拿手机的那只手开始颤抖了起来。

大概了解了白荷花的生活情况：她有不错的工作，贴心能干的老公，可爱的子女……。声音还是那么纯净！腔调还是那样的柔和！

之后，我也向她介绍我得工作，生活情况……。

哎~

这会反倒不抖了。

我突然觉得很释怀。像是又看到外婆家的那片藕塘中的白荷花，那么多年依然长得那么好看！那么纯洁！

真的！那些说不出口的喜欢变成了想念最后成了辗转反侧，到今天我们还是各做各的事情。

真的！我喜欢你和你无关！不管她知道不知道我喜欢她，大半生根植的最美好的回忆也许就是这一场青涩无比的时光！

真的！只是回忆太美好，才令如此心念念。

我依然还会到远郊的藕塘边静静地看着那满塘白色晶莹的荷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