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前,杭州一家寺庙里的斋饭让我记了下来。和尚们不用葱姜蒜韭菜等任何刺激性的原料,却做出了有别于家中素食的独特风味。
那种斋饭里像是融了庙里的香火,你想要什么味便有什么味,想鸡便有鸡香,想鱼便有鱼味。这让我感到原来那就是斋,斋就该是那样的。吃了斋饭能让人自然地生出虔诚来,脑子里没有了杂念,也丢下了任何的包袝,便真正地与自然相融了。 据说腊八粥就是从寺庙里传出来的。每逢腊八时,寺里便熬了许多粥,施舍给那些吃不上饭的穷人。现在少有人吃不上饭了,但寺里仍会在腊八那天舍粥,舍粥成了庙里普渡苍生的仪式被固定了下来。 我也曾试过,在家中如论怎样熬,总熬不出寺里斋饭的味道。我想和尚们熬粥时难道是加了秘料,或是有什么不传的秘法?在我们常人的眼里寺里总是个神秘的所在,他们相信精神的力量,认为精神可以改变物质。佛法深厚的和尚甚至能控制自己的念力,用信念去改变世上的事,难道他们熬出的粥里也加了信念? 这样一想,我突然觉得我对这个世界了解的太少了,想知道的事情有很多,我想知道信仰是不是真的可以产生出念力。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亲历亲为总能让人看得更真切,我迫切地想到各处去走走。 如果能出去走走,我想首先要跑到寺院里去,先去结识和尚,看他们是怎样生活的。 无论到哪里,出行都不易。凡人的第一要务是吃饭,饭是无论如何也省不掉的,不管谁皆是如此。到了庙里,我没有钱可以捐给它们,但也不会白吃和尚们的斋饭,可以替他们抄写经书,用抄经来换取他们的斋饭。虽然我不是书法名家,但自信写出的字还是有点特色的。在抄经的过程中,我会留意经书里到底讲了些什么,能让好多人这么虔诚地去信仰它。唯心和唯物果真有相通的交点吗? 但这样想法不知道能不能行的通,据说和尚们变得嫌贫爱富了,也知道追逐时尚了,谁不知道钱是好的呢?我担心抄经换斋的想法无异于在和尚们的秃头上拔毛。他们可以轰轰烈烈地舍粥,却不愿意悄无声息地接济一个人。穷书生寄宿在庙里已成了过往的古老故事。 从寺里出来后,我再去结识那些普通人,比如工地上的建筑工、工厂里的普工,抑或是大老板,问这些人是不是总想着钱,为什么会总想着钱。军人是率直的,可以直接问他们为何总会先想着国,为什么能踏实安心地保着家卫着国。我有一位拐了多道弯的表侄当县官,平时见了我还算客气,我可以直接去问他是不是像人们传说的那样很会演戏,他也不会跟我翻脸。如果条件允许的话,我甚至想跑到监牢里去问犯人,问他们是不是因为欲望太强而被关在这里的。我想搞清每个人都是怎么想的,心里有什么愿望。 做这些倒不是为了窥视别人的隐私,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因为我觉得活的像是和世界脱了节,像是从桃花源里刚回来,不知有汉,更无论魏晋。不知道人们是怎么想的,不知道人们是不是还喜欢吃斋饭。我都快认不出自己生活的现实了。 天上许久不见的候鸟又出现了,它们仍在准时地迁徙。朝圣的路上,人们依然会一步一叩地向前走着,向着心中的圣地。好多探险者依然会独行在通往远方的路上,想去探索远方的秘密。而我在这个腊八节里却没有像候鸟、像朝圣者,或像探险者那样走出去。 我依然在熬着我的粥,无论怎样熬,粥里总熬不出庙里斋饭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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