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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人过四十五，才是长大了（作者李修运） [打印本页]

作者: 成圣 时间: 2021-3-10 10:12
标题: 人过四十五，才是长大了（作者李修运）

人过四十五，会隐约觉得精力和尽头不如从前。爬楼梯爬到四楼就微微有些气喘。原来朋友聚会觥筹交错，喝上半斤白酒第二天没事似的，现在再敢这样造次，到了第二天脑袋就疼痛难忍。
这个年龄，正宗地承上启下。
父母亲，如果年轻时身体受过亏，出过大力或挨过饥饿的，这时病痛就要逐渐露出征兆来。
你会忙得像紧抽几鞭快速旋转的陀螺。
当你累了，当你觉得不舒服时，多想靠在谁的肩膀上休息一会儿。这时你首先想到的是父亲。想起小时候生病，父亲大而粗糙的手掌，一下下摩挲着你滚烫的额头的情景。你浑身的不适、一切的病痛，似乎都顺着他一下下笨拙地摩挲排走了。
好像你那时候不论生什么病，也不像现在这样难熬，因为有父亲替你扛着病痛。你也许会放刁，趴在他怀里大哭一场，他就会搂着你，拍着，轻轻地说，“没事的”。你会永远记着，都是日夜轮番守护着你的父母亲，和父亲那双生着老茧、在你额上一下下摩挲的手。
多少次在梦中，你仰着额头，似乎父亲的手掌，即刻会像小时候那样，落下来，轻轻摩挲你的额头；你使劲咽了一口唾液，小时候你一发烧就能吃到母亲做的芫荽荷包蛋。现在你还盼望着那碗热气腾腾的荷包蛋吧？
可是此刻，那个做荷包蛋的人，正和你换班守护着那个用大手掌摩挲过你的人。病重的父亲，枯槁地躺在医院里，他唯一念想就是回到老家。
当你累了，当你觉得不舒服时，还能指望谁呢。
你转而会想到妻子，盼望此时此刻她能将你搂在怀里，让她的温存和爱抚，将你的劳累和病痛消解。
然而时过境迁了，你和她再也回不到青葱岁月时那样的情致和意境里了。岁月销蚀了妻子的容颜，你只能从她憔悴的脸庞上隐约端详出那时的朦胧的影子。岳母长期生病，需要她侍候床前，劳累了一天，母亲望着亲闺女，问道:“你是谁？”家里的晒湿晾干、柴米油盐、人情来往……，她整个是连轴转的机器人。
孩子呢？南方读书。现在的孩子，抬头眼茫茫，低头玩手机。只是没钱时发个信息来：“爸，没钱了。”你忙得像个兔子似的，赶紧把钱打到他的卡里。再发信息问询“收到吗？”他就不耐烦了，“烦不烦呀，我忙着呢！”
你退求其次再其次：什么都不说了，也许他们当中有人会打个电话来安慰一下吧。手机都随身带的。可这时你的手机愣是不响，你的手机深沉着呢。
最后你明白了，其实你没什么人可以指望。如果以你为圆心画半径，这圆内所有人都指望着你的关爱。记住，你是家里的顶梁柱，哪有你撒娇的机会？你一旦明白了这一点，不但不再难过，反而豁达一笑。于是不再指望父亲用大手摩挲你，他已经没有力气了；不再指望母亲的那碗芫荽荷包蛋，她没那个功夫了；不再指望妻子的温存，因为时间把她的情感剥蚀得粗粝不堪了；更不能指望儿子，一他自己没玩够，二他有自己的事要做。
你神闲气定地望望太阳，太阳正好。你摸起一本书，从序言开始读，真的读进去了，不觉时光飞逝。虽然有些累，有些不舒服，你最后挣扎着爬起来，晃晃热水瓶里妻子去娘家前烧的开水，依然余温尚存。于是找了一盒大碗面，泡上。望着微弱的热气袅袅升腾，你对大碗面说了声“对不住了”，便堂堂正正地把它消受下肚。
吃过这碗面，你大概不会再沉湎于浮华，即使有时你还得沉湎其中，也不过是难免而清醒的应酬和应景。一个开着100万元奔驰的人打你眼前过，你置若罔闻；一个骑电动车的人和你打招呼，你照样随和可亲，因为你真的懂事了，长大了。
虽然这时候，你已经过了50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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