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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我的自传」苦羊寻草记之二十八：儿子烫伤 | 楼晨 [打印本页]

作者: 惑耗淇 时间: 2022-5-18 09:23
标题: 「我的自传」苦羊寻草记之二十八：儿子烫伤 | 楼晨

儿子还有一个月就周岁的时候，一场灾难从天而将……
六月四日晚八点半钟，我们象往常一样从母亲家接回儿子，烧好开水灌进热水瓶，把它放在床头边，以便夜里给儿子喂食。然后我給儿子洗完澡，林抱到床上喂他牛奶哄他睡觉，我在厅里洗衣服。
一会儿只听到房间里扑通一声，接着啪的一声巨响，随着就是儿子的惨哭声，我冲进去，看到林拿着空奶瓶刚转过身去，天啊......，林喂完了奶，从儿子嘴中拔出奶瓶，刚转过身走了两步，谁知儿子随着往床边一滚，摔在地上，砸倒了水瓶，水瓶爆了，儿子趴在那水银玻璃碎片和滚烫开水里。
我颤抖地从地上把儿子抱到床上，哆哆嗦嗦地把他身上那个浸透了开水的毛巾小肚兜扯了下来，顿时一层皮被粘了下来，右边的小奶头也没有了！浑身扎满了碎玻璃！粉红鲜嫩的身子活象一个剥了皮的小动物！
我嘶声地哭叫着，浑身发着抖，楼上楼下的邻居都听到了那声爆炸声，都跑来了。大家七嘴八舌地说，先用鸡蛋清敷一下，林慌乱中打了几个鸡蛋，往儿子身上敷，但是，不行，儿子打着滚，哀嚎着......
我的心都碎了，一个母亲的承受力巳经突破了，救救孩子吧！让他不要那么痛苦吧！让我代替他吧！我哭喊着......。突然，我想到儿子会害怕吗？我停下来，神经不受支配，我头撞上墙......，我怎么办啊？怎么办啊？
这时，有人跑出去到纺织路上去拦车了（那时还没有出租车）。在焦急中，我们等来了一辆大客车，在大家的帮助下，汽车冲进儿童医院。医生看了说，这么小的孩子伤得那么重，他们不能处理，让我们送九七医院。
这时，大客车已经走了。林紧紧地抱着儿子，上面盖着一条浴巾，我打开一看，浑身的黄泡巳经鼓起了老高，右脸上的泡也起来了，林抱着儿子胳膊上的泡已经揑碎了！
林抱着儿子走到室外的树下大声地哭起来......，这是我一生唯一看到男人那样无所顾忌地痛哭！
两个林的哭声使我似乎清醒了一点，立即跑去医院办公室给救护站打电话。

救护车慢吞吞地来了，我们又赶去九七医院，到了那里，我们请求救护车暂时不要走，万一九七医院也不收治，我们再送其他医院。可救护车非走不可，说要用车再打电话要，再算一次费用！
看着他们唯利是图，置生死于度外的样子，我恨不得给他们跪下来......。
果然不出所料，九七医院也不接收，我又给救护站打电话，救护站回话，车还没回来，等它回来再让他们去，你们在那等着吧！
医生们的冷漠、救护车的贪婪和儿子持续的嘶哑的哭声让我回到现实中来，我已经哭不出来了，要冷静用头脑处理这一切！
我给婆婆打了电话，让她给四院的熟人打招呼，请求医生先给孩子处理一下。等救护车来了，我们又奔向四院。到了四院，林的哥哥、弟弟和妹夫都来了，我拦住想第二次逃窜的救护车，要他们送我去湖滨新村拿奶瓶等，要让儿子安静下来。
在回家的路上，痛苦咬噬着我的心，我悲哀地想，这一切做法还能有什么意义吗？
我回到四院时，医生正在急诊室处理，我就隔壁房间焦急地等待着。
听说他们四个男人，一个捧着儿子的头，一个按住他的两条腿，另外两个一人负责一条胳膊，为控制儿子的挣扎，医生用攝子一块一块地从身体上拔出碎玻璃，等医生清理干净，上了药，用纱布缠绕好儿子的身体，已经是夜里十二点多了，儿子一直嚎哭了四个小时。
包扎好了以后，我们住进了病房。儿子已经哭累了，我和林看守了一整夜。按照医生的嘱咐，按住他的手不要触及伤口，特别是脸部。
那几天，儿子的聪明懂事让我悲痛欲绝。他只哼哼，好像怕我受不了。只有抱起他来换个位置才大哭起来。
无论谁来看望他，儿子总是困难地举起包扎满纱布的手绘人家看，哦……哦……，意思是告诉大家他受伤了，忍耐着爸爸妈妈给他带来的痛苦。
在高烧中，他呼吸急促，时而两条胳膊一惊“哇”的哭一声，平静下来后慢慢地又进入恶梦，来而复往......。我默默地看看这一切，想到我儿时烫伤母亲悲痛的情景，与他一起在痛苦的深渊里挣扎。
两个礼拜过去了，我和林轮流看护他，不能睡觉，就坐在病床边的小凳子上按住他的手不要乱抓。我们祈祷上帝保佑，不要感染，不要发展，日渐好转。
但那时医疗条件较差，无菌病房里拥挤、闷热、嘈杂，肮脏，我们的心时刻揪着。
时间慢慢地熬过去了，烧退了，最困难的时候过去了，我们松了口气，但担心且希異着......。

当儿子全部的绷带打开后，展现在我们面前是一个既可怕又令人庆幸的场面，整个身体像是画的一张地图，坑坑洼洼。脸上和烫得最重的前胸恢复得较好，长出了新的皮肤，恰恰下腹部烫得不严重的部位有一块直径4–5公分感染了，长了厚厚的绿苔，右膀子上也有几小块感染。
这已经是很好的结果了，我不禁又心酸起来。即使儿子全部好了，也是我们不可饶恕的罪过，儿子受到的苦痛将永远刻进我们心里，我将永远记住这一血的教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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