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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邳州小说林】发财村诡事(作者:江湖浪子) [打印本页]

作者: yywx1111    时间: 昨天 17:13
标题: 【邳州小说林】发财村诡事(作者:江湖浪子)
发财村诡事
作者:江湖浪子 插图摄影:雨中木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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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高考失利,我就像一只迷途的羔羊,没脸见人,辜负了爹娘的期望,缩在家里不吃不喝长睡不起。我变得魔怔,不吃不喝,可把母亲吓得不轻,怕我想不开去做傻事,每天上庙给我祈求平安,我几个姐姐也形影不离看着我。
我三天滴水未进,可是父亲却像个没事人一样,每天照常去城里路边等活,晚上回到家里照例三两小酒,然后呼呼大睡。母亲再也看不下去,一把鼻涕一把泪责骂父亲:
“你个老不死的,儿子都这样了,你还只顾挣你的钱喝你的猫尿,钱和酒比你爹还亲。你不要欢得太狠,孩子要是有个好歹,我和你没完。”
父亲一把掀起我的被子,骂道:“小兔崽子,没出息的货,赶紧给我起来。不就是个破大学吗?哪里黄土不养人?你看你爹我,大字不识,不也活得好好的,还给你盖了六间楼房买了商品房呢!哪天拆迁,你我啥都不要干,估计光吃利息就能够让我们一家人活得滋润。”
父亲一巴掌打在我的屁股上,嘴贴着我的脸,一股浓烈的酒气瞬间袭来,呛得我连打了几个喷嚏。
“你看你震哥,从小打三携俩,小学都没上完,人家不也混得风生水起?都买了独栋别墅了,过得不跟谁?”
我被父亲从床上提溜起来,阳光刺进眼睛有些疼痛,恍如隔世。
抑郁了一阵子,从一个世界又回到人间。总不能这样在家里坐吃等死,干点什么呢?我一同学提议说手机贴膜不错,说这活又轻松又赚钱。说干就干,买齐了家伙什,白天和城管玩捉迷藏,晚上去夜市,我开始了人生第一次创业。俩人每天熬到半夜才收摊,省吃俭用干了整整一个月,除去摊位租金,每人分了整整六百块大洋。看到手机贴膜并非想象的那样轻松,我同学萌生退意,我说万事开头难,咱得坚持。结果又干了一个月,一人分了四百块。到了第三个月,我的第一次创业便宣告失败。
父母靠力气过活,家里每一块钱都挣得艰辛。虽然如此,从小到大,父母没让我受一丁点苦。我出生的那个年代,父亲为了要个儿子,像逃难一样东躲西藏,在外面流浪了好几年,后来总算随了愿生了我。我上面有三个姐姐,我就成了家里的宝贝疙瘩,哪怕有一口吃的,也得紧着我。因此从小到大,三个姐姐都说父母偏心。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再多的闺女也不是传后人,总归都要嫁出去的。”父亲狠狠吸了一口烟,呛得他连连打了十几个喷嚏,浑浊的泪水在眼睛里闪烁。“不容易啊!要不怎么给你弟弟取名三万呢?你们以为是打麻将那个三万吗?那可是我和你妈逃荒几年,最后交了三万块钱罚款才让生下来的宝贝。”父亲又闷了一口酒,用手紧紧捂着嘴,生怕酒香从他嘴里飞走,又咳嗽了几下。母亲赶紧给他拍背,连说慢一点慢一点,没人跟你抢着喝。
“哼,山头那老东西当年还笑话我,仗着自己拳头硬,欺负咱家多少年。我呸!笑话人不如人,总算遭报应了,他也有今天?”父亲把我妈拉到跟前。“你可算是我们家的功臣,这么多年跟着我没少受苦,我得板板正正敬你一个。”父亲把酒杯举过头顶,仰头倒干。此时的父亲一脸慈祥,脸上洋溢着骄傲和自豪,仿佛我就是这个家里的光环,仿佛我就是他的一切。
父母对我第一次创业失败很不以为意,在他们眼里,我还是那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孩子。又过了好些天,我那个同学也呆不住了,又约上我一起,到离家几里地的一家饭店做起了服务生。
不知不觉已在饭店干了两个月。一天晚上,几个客人光着膀子划拳赌酒喝得正酣,大声招呼给加点开水。听到客人要水,我拎着水壶赶紧过去。那个家伙大概喝多了,也可能心里怪我反应晚了些,不知是有意无意,顺势把腿伸出,我被别了一个趔趄,水一下子洒到了他的衣服上。服务出了差错,我明知这完全不怪我,可还是连说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任我鞠躬道歉,那客人却依旧不依不饶对我破口大骂。年轻气盛的我,怎能忍受别人辱骂,随口小声回敬了一句,想不到那家伙对我头上就是一巴掌......
父亲是在接到我的电话第八分钟赶到饭店的。他手里操着一把菜刀,满面通红,像一个凶神恶煞,一路大骂赶到饭店。
“操你妈的,谁打我儿子了?狗日的别想走,我非砍死你不可......”父亲这阵势可把吃饭的客人吓得不轻,大家纷纷躲避。那几个家伙见势不妙,早已落荒而逃,我爸还在房间里骂个不停。
直到现在我也没搞明白,已经睡了的父亲,是如何在接到我的电话,在八分钟之内杀到酒店的。那一刻,只觉得身材矮小的父亲,突然变得无比高大,像一个无往不胜的勇士,更像我们村东上林庵院子里那尊高大的佛像。
2.
人生第一次创业失败,第二次做服务员又无端挨了打,让从小在蜜罐里长大的我,体验到了生存的艰辛。
舅舅的一个亲戚在南京开美发店,说是发了大财,店里光员工就十几个人。父亲对舅舅的提议很是赞同,说学理发确实不错,风不打头雨不打脸的挺好。
我对理发这个行当很是排斥。挣钱多少不说,一天到晚一年到头不能离开店里半步,对于喜欢四方浪荡的我就像是没有铁窗的牢房,我根本受不了那种香火。可是父亲既然提出来让我学习理发,我也不敢违抗他的旨意,那就先去了再说。在理发店呆了三天,我就坚持不住了,第四天,我准时出现在父母亲面前。
父母亲依然没有责怪我。不想学就不学吧,反正暂时也不需要你挣钱养家,那就继续玩一阵子再说。
一日下午,我溜达到了村头。看见村头的情报机构正在神秘兮兮地谈事。从来不爱乱打听的我,终于没能忍住,还是凑上前去。
“我们村快要拆迁了你没听说吗?这回是真的,说是要建一座大型体育馆和展览中心。”三审是有名的顺风耳,她贴着我的耳朵小声说。“你知道我是从哪得到的消息吗?是你震哥跟我说的,他的话准没错。”
我父亲兄弟两个,震哥是我大爷的儿子,和我是叔兄弟,在村里是个小能人,外号百事通。他朋友多人脉广,总能第一个得到一些重要的消息。
我居住的村庄叫做发财村,五六百户人家,距离主城区八九里地;村北有一个百十亩地的深潭,叫做吊丝湖,村南是一大片坟地,村东有一座尼姑庵。村庄处在郊区,既不繁华,位置也比较偏僻。发财村名字虽然很吉利,也有寺庙保佑,可是绝大多数村民还是过着紧巴巴的生活,真正发财的没有几个。
要说发财村公认的有钱人,那震哥绝对算是翘楚。
震哥个子不高,腿部有点残疾,走路一瘸一拐。听说震哥以前在南方卖过服装收过废品干过装修,中间还消失过几年,反正是头脑活络什么挣钱干什么。他回来的时候带来一个如花似玉的小娘们,听说还是个大学生,比他足足小了十五岁。上个月,震哥又换车了,新提了一台大奔,每天载着美女耀武扬威在村里转来转去。
“黑猫白猫,能逮到老鼠就是好猫,人家小震就是有本事!”我父亲夸道,“听说消失的那几年,是在外面跟着大哥争山头进去了。”
别看震哥其貌不扬个头矮小身有残疾,可是他在江湖那可是一个名人。震哥为人义气豪爽,江湖外号矮脚虎,以凶狠勇猛著称。每逢争斗,他总是一马当先,好几次为老大挡刀受伤,因此备受兄弟们崇敬,也让对手闻风胆寒。他进去几年出来之后,便做了帮派二把手,后来大哥因病去世,他顺理成章做了一把手,开ktv、替人看场子、办钱庄,玩得那叫风生水起。
从外地回来的时候,震哥已经很有钱了。大环境变了,打打杀杀那一套已经一去不复返了,用他的话说“从良了”。自此做一个守法公民,已经不做大哥好多年了,毕竟底子雄厚,所以混得一直很顺畅。
发财村要拆迁的消息虽然神秘,但还是不胫而走,家家户户都在抢建坐等发财,整个村庄就是一个大工地,任谁也阻止不了。我们家也不例外,父亲也拿出全部家底,主屋又加盖了两层——和所有人家一样,把家里所有能盖的地方全部盖上了。没用一丝钢筋,全用预制块加沙灰叠起的那种,外面一糊,看起来十分光鲜。
“我的消息还会错?跟你说吧,是一个领导喝酒时和我说的。最迟半年拆迁,说是开过会了,现在就怕突击抢建,所以政府秘而不宣。你给叔说,趁乱赶紧盖,法不责众,能盖几层盖几层,过了这个村可就没有这个店了,你没看家家户户都在盖?这千载难逢的发财机会咱们千万不能错过。”震哥说得斩钉截铁。“等到明年,咱们发财村就是真正的发财村了,家家都是几百万千万富翁!”
“还有,叔和我打过招呼了,你不是没事做吗?以后就跟我混吧?你有文化懂电脑,接受能力也强,我负责策划,你负责短视频采编,保证你吃香的喝辣的。”震哥摇头晃脑眉飞色舞。
早就听说震哥开了一家网络传媒公司,手下八九号人,他还是一个有几十万粉丝的网红,做得小有名气。
“你好好跟哥干,包你有车有房有女人。别看那些小娘们蛋子平时傲气十足一本正经,一口一个爱情,其实全他妈狗屁。你只要有钱,她们就会像苍蝇一样往你身上贴,你想甩都甩不掉。那细皮嫩肉,还有那白花花的奶子,啧啧,不用问了!哥要带你体验一把真正的生活。”震哥一脸陶醉,说得我心里也痒痒的,充满了崇拜和向往。
“哦,差点忘了和你说了,还有一个好消息,我也是前几天才知道的。”几丝坏笑在震哥脸上游荡。“山头那老坏种疯了,听说在精神病院住了半年,现在在他闺女家里生活,他闺女还把这消息瞒得登登的”
3.
不知道什么原因,发财村这些年很不太平,接二连三出怪事,好几个年纪轻轻的寻了短见,还有几个得了脑梗。光上个月就送走了三个——都不过五十来岁,还都罹患孬病。
我们村北有个深潭,潭水幽绿芦草丛生,听说深不见底,起码村里的老一辈人都没见这潭水干过。这深潭原本不叫吊丝湖,而是叫做吊死湖。听说解放前,附近村里凡是犯戒与人私通的女人,都是在湖边那棵老棠梨树上被吊死的,所以叫做吊死湖。我还记得,二十年前村里还有一个女孩子,为了逃避换亲,也在那棵树上吊亡。后来村民为了避讳,就把吊死湖改为吊丝湖。因为从小就知道这座湖不干净的缘故,我从来不去水边玩,更别说去洗澡了,还有那棵歪脖子棠梨树,远远看着我都会犯怵。
村南不远处,是一片乱坟岗,埋葬着数百座坟墓。一阵旋风吹过,坟墓前五颜六色的纸花在风中飞舞,发出狼嚎般的尖叫,让人心里发慌。我打小无胆,从不敢一个人路过乱坟岗,就是放到现在,也不敢一个人去那里。
山头比我爸大十多岁,算起来和我爸也是远房兄弟,就住在我家隔壁。山头长得人高马大五大三粗,年轻时轻而易举能把麦场上的石磙子举过头顶。山头兄弟五个,他排行老大,下面四个弟弟依次叫做山峰、山岗、山坡、山林,外号“五座山”。
数千年来,中国农村都是以族群聚居。农村最大的陋习,谁的拳头大谁的家族大谁就是老大,什么法律民约村规都是狗屁。都说城里套路深,我要回农村,那是因为你没有在农村长期生活过。祖祖辈辈在农村生活的人,对农村人居环境是最有感触的。农村很单纯,复杂的是人,那种五颜六色的人心会让你防不胜防身心俱惫,甚至会让你一心想着赶紧逃离。
山头弟兄五个,每家都有一个儿子,他父亲更是仰仗自己儿孙多欺邻霸舍,是一个典型的老赖毛,做尽了坏事,谁沾谁倒霉。几个儿子也都不是省油灯,飞扬跋扈为非乡里。二十年前有一户外姓人家,活生生被他们家讹走他乡。后来那户人家的儿子上了大学当了大官,山峰和山岗的儿子犯了事有求于人,给人家磕头跪炉人家都不搭理,当然这扯得有点远。
我永远都不会忘记,我很小的时候,山头和他爹经常喝过酒到我家门口找事,说我家占了他家的半米宅基地,一骂就是几个钟头。我爸和我妈明知对方仗势欺人,无奈身小力薄,吵吵不过人家,打更不是对手,所以经常躲在屋里装哑巴受尽屈辱。好几次,我都想提把刀出去把老家伙捅了,心里也在暗暗发誓,长大以后一定不能放过他们。
村子中间有一条大道,其实所谓的大路也不过三米宽,大路的中间处,很突兀地被垫高了一米多,两端还打上斜坡方便出进。三米的道路,被占据两米多加高了以后,靠南面只留下不足一米来宽的过水道。每逢下雨的时候,集聚的雨水就会沿着前面人家的屋跟流走。以前夜黑没有路灯,很多人骑车走到这里都会摔上一跤——这个高坡就是山头的家。
当初生产队分宅基地,山头是小队长,仗势把中间最好最大的那块留给了自己。山头处处想高人一等,自然他的家门口也要高人一等,所以就打上了高坡。在农村,人们会把心地不平,把自己门口垫高,让雨水流向别人家的那种坡,叫做绝户坡。其实绝户坡只是人们心里气愤诅咒而已,哪有那么灵验?人间若是真有因果报应?那为什么很多恶人能活百岁长,而那么多善人却不长寿呢?
山头的儿子很争气,考上了好大学分配了好工作,又找了一个在机关工作的媳妇。他儿子结婚的前一天,俩人高高兴兴去城里买东西,可能是在歌厅唱歌喝多酒的缘故,开着开着睡着了,车速过快撞上了洒水车,两位新人当场殒命。好好的一个家,因为儿子儿媳出了事故,顿时从天堂陷入了地狱。
山头儿子儿媳出了事故,他的女人经受不了这致命打击,没几天,就在自家大门的门楼上上吊自杀。山头从那以后被闺女接走,他的宅院也废弃多年,我还是从震哥口中知道他早已成了神经病。
“鞋儿破,帽儿破,身上的袈裟破。你笑我,他笑我,一把扇儿破。南无阿弥陀佛,南无阿弥陀佛......”四瓶叔满口酒气,拎着酒瓶摇着破扇踉踉跄跄一路高歌,从东边走来。
“万儿,告诉你小子,别不信,头上三尺真有神灵。”四瓶叔指着我的额头。那神情,仿佛神灵就在我的头顶,手持生死薄,火眼金睛放射光芒,俯视着芸芸众生。
4.
时光荏苒,转眼已到腊月,我和震哥做短视频,学习收获很多。快一年了,拆迁的事情还没有信影,村庄却在一天天长高,我越来越怀疑拆迁的信息就是空穴来风。
天气预报说,数十年一遇的暴风雪就要来到。
说实话,我家房子加盖了两层,虽然基础很好,但是我心里依然惴惴不安。这么大的一场暴风雪,这里很多加盖的房子就像纸扎的一样,能顶得住吗?不会出什么事情吧?我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儿子,下大雪,睡觉醒一点。”父亲关心地提醒我,他好像也有点神经过敏。
傍晚时分,大雪说到就到。先是狂风大作,然后一片片晶莹的白棉从天而降,宛如天女散花,又像是漫天大雾,屋顶上很快就积压了厚厚的一层。
外面狂风嘶吼,那声音像无数虫子在耳中抓挠,让人根本无法安睡。这个暴风雪之夜,我心里惴惴不安,注定一夜无眠。
熬到后半夜,困得不行的我,终于昏昏沉沉睡去。我做了一个梦,梦见我们家拆迁发了大财,分了好几套房子,还补偿了大几百万块钱。我跟震哥的生意也十分成功,我也拥有了豪车洋房。好几个美女围在我的身边,有的端茶有的送水,有的捶肩有的按背,还有的给我投喂水果美食......
美梦正在进行,我享受着荣华富贵的高光时刻,猛然被一阵阵地动山摇的呼啸声惊醒。那声音震耳欲聋,脚下的地板像是被人用钢钎捅了一般不停颤抖,桌上的茶杯也被震得应声掉下,啪地一声摔得粉碎。
“地震了?”我的第一感觉就是地震,反应也是极快。一骨碌从床上跳下来,抱着被子就向外跑,和我爸撞了个满怀。
“爸,妈,地震了地震了,快跑!”
“儿子,快跑,出大事了。”父亲正往我屋里飞奔,然后一手牵着我,一手牵着我妈向外狂飙。“孩他娘,快跑,地震了,地震了。”
跑到家门口,外面大雪纷飞,夹杂着遮天的尘土,宛如世界末日。道路上挤满了村民,哭喊声呼救声此起彼伏,救护车和消防车的尖叫声从四面八方奔袭而来。
我揉了揉眼睛定了定神。这才明白,邻居家的楼房被大雪压塌了,看那架势倒塌的还不止一家。
为了拆迁,家家户户都拼了命加盖房子。为了省钱多套取拆迁费,没用一根钢筋,连水泥都舍不得多用,都用一捏就碎的空心砖一层层加盖,看了让人触目惊心。
一场大雪,好几户楼房被压垮,好几条鲜活的生命被压在废墟中。
没等到拆迁发大财,祖祖辈辈居住的村庄却被铁皮封住,所有村民都被要求即时疏散迁出。年轻人借机搬进了商品房,大多数村民都住进了西湖政府统一安置的集装箱房。
老的发财村被彻底封存。西湖,又成为新的发财村。
“我早就有预感会有大事发生。”父亲心有余悸。“这个村子背面是深潭,这叫‘脑后空’;南面是一片坟地,这叫‘鬼堵门’;就是东面那座庙也好不到哪儿去,也没给我们带来富贵平安。”父亲很认真地给我分析。
“为什么这么多年来村里一直不太平?风水不好。你看看这几年有多少小媳妇跟人跑了?留不住人。我数了数,现在光三十岁以上的大青年就有十几个没找到媳妇。”
“那还不是因为穷,那些小媳妇才跟人跑的?这和风水根本没有关系。”我忍不住插言。
“你小孩子懂啥?我经过多少事了!”父亲看着母亲,“你嫁过来这么多年了,你说这个村子是不是风水不好?”
“你还别说,自从我嫁过来,还真出过不少离奇古怪的事情。到底是怎么了?”母亲接过话茬,也是一脸的不解。
“我之前就和你说过,有条件赶紧搬走,这个村子早已不适合居住。”父亲抿了一口酒,往嘴里丢了几颗花生米,表情凝重。“你看家家户户盖成这样子,家里屋里没有一丝阳光,就是雪压不垮,住时间长了也会生病的。”父亲猛吸了一口烟,继续絮叨,“幸亏我未雨绸缪,早早在市里给儿子买好了房子。”父亲一脸得意。
大半年过去了,被封存的发财村,杂草疯长更加阴森潮湿,到处都是垃圾破烂残垣破壁,偶有野狗从里面窜出,让人心生恐惧。
“最近听说村里闹鬼了?这事你知道吗万儿?”四瓶叔神秘兮兮地说。
5.
四瓶名叫天成,想必父母给他起这个名字,有天佑成功之意。他和我爹是亲叔兄弟,按家族辈分我叫他叔叔。因为他嗜酒如命,喝酒如喝水,一天三瓶打底,你只要看到他,他的手上永远拎着酒瓶,绰号“四瓶”。
天成叔早年做过民办教师,小时候教过我语文,讲课绘声绘色风趣有加,上他的课程就是一种享受。天成叔有一个致命缺点,就是喜欢喝酒,那点微薄的工资全被他买酒喝了。
一天中午,他在外面喝得酩酊大醉,到了办公室门口脱了裤子就尿,尿完之后开始调戏他对桌的女老师。他这荒唐举动可把人家吓得花容失色丢了魂魄,幸亏有老师听到呼救声及时过来阻止。那女老师家人也随后赶到,把他按在地上好一顿醒酒,若不是因为都是庄亲庄邻,估计他早进局子吃牢饭了。因为这件糗事,天成叔民办教师的工作也被他弄丢了,不然早已转正了,到现在应该快要退休了,工资确保能拿到八九千上万。
因为身上背着人生污点,找媳妇成了天成叔的大难事,谁家黄花闺女愿意嫁给一个穷得叮当响还臭名远扬的人呢?家里是没法呆了,天成叔只有出去打工,认识了一个离过婚的女人。那女子四川人,身材高挑长相清秀,听说也是苦命,才结婚不久,她男人就带着小三扔下她跑了。她便起诉离了婚,然后一个人四处打工,俩人就这样走到了一起。
出去打工几年,带了一个漂亮媳妇回来,天成叔的婚礼办得颇为隆重。“千年铁树开了花,如今天成有了家”,最高兴的是天成他娘我的大奶奶,千盼万盼眼睛都要盼瞎了,这回总算把儿媳妇给盼来了。如今儿子有家有口,再也不会被人歧视调侃,走路腰杆也能直起来了。
唉,这个让人熟悉又倍感陌生的社会!
结婚以后,俩人都很珍惜对方,天成也改掉了贪喝的毛病,一门心思挣钱。两个人棋逢对手,一个主外一个主内,小日子倒也说得过去。就这样过了三年,可让大家纳闷的是,天成媳妇的肚子始终不见变化。天成叔是家中独子,没个一子半女咋行呢?他父母心急如焚,期盼着早日抱上孙子,不断给儿子儿媳施加压力。天成婶子也感觉低人一等,走路都不敢抬头,她太想要个孩子了。有了孩子婚姻才能稳固,这在大中国,不管是农村还是城市,都是沿袭数千年的真理。
当检查单拿到手的时候,天成瘫倒在了地上。那单子上一行一行字母和文字列得很复杂,但是最后一行大字却像钢针一样扎进了他的心里——精子失活。
“莫不是误诊了吧?这怎么可能呢?”对于眼前的鉴定结果,天成难以置信,赶紧换一家更权威的医院继续检查,结果依然如此。接下来就是没完没了的治疗,天南海北到处跑,钱倒是花了无数,药也是吃了几箩筐,可是这病一直治不好。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间天成叔快四十了。他对治病早已没了信心,瞎子放驴随他去,反正是无后了,该吃吃该喝喝,也不需要养孩子买车买房了。天成开启了颓废生活,不再出力挣钱,天天喝酒赌博,家底很快被他挥霍一空,喝醉了回家就打媳妇。
婚后第七年,也许是七年之痒,天成的老婆跟人跑了,他又成了孤家寡人一个。他也由一天三酒发展到了酒酒不醒,酒量也由一天一瓶到一天两瓶,后来再到一天三瓶甚至四瓶。再后来,没有人再叫他的大名,大家给他起了一个响亮的绰号——四瓶。
“四瓶叔,今天几瓶?”震哥问他。
“四瓶,酒瓶不倒我不倒。”四瓶叔一身豪气,仿佛刚从战场上凯旋归来。
“少喝点四瓶叔,你这样会喝坏身体的。”我劝他。
自从天成叔父母去世之后,他最亲近的人,就是我和震哥两家。我爸和我大爷经常接济他,我和震哥也经常给他送点吃的喝的。我知道,在他心里,我和震哥就是他最亲的人。
“人总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老子若为美酒而死,那是死得其所。”四瓶叔半醉半醒,他擦了一把眼泪。“只要喝不死,就往死里喝。”
我似乎从四瓶叔的泪水中看到了掩藏的忧伤和苦楚。突然觉得,也许,只有酒,只有酒精,才能麻醉他那受伤的心灵!
四瓶叔最近也搞起了直播,他穿着破僧袍扮作活佛济公,左手蒲扇右手酒瓶,每天能有三十二十块的打赏收入,够他买几瓶孬酒的。有时候为了酒水促销,附近的酒商也会花个三十五十请他去现场助兴,也有不少人追着他直播开涮或者聚流量。最近几个月,我经常在抖音里看到四瓶叔出现,在这个小城,他的名字颇为响亮。
“小子,听说你也和小震搞网络直播了?做得还不错。”四瓶叔把我和震哥拉到一边,贴近了我俩的耳朵,我瞬间被浓浓的酒气包围。
“想要爆炸新闻吗?赶紧给爷我买几瓶好酒几包好烟,跟我走,让你们看一个惊天的秘密。”
6.
天刚蒙蒙亮,我尚在梦乡,悠扬的上林庵钟声就会准时把我叫醒。每天的晨钟暮鼓,已经是我生活的一部分,像家人一样亲切,若是几天听不到,反倒不太习惯了。
发财村向东不到半里地,有一座小山,山林环抱着一座庙宇,这就是上林庵。传说上林庵建于东汉,是我国现存最早的庙庵之一,唐朝时期达到鼎盛,后历经战火逐渐衰败。我小时候,上林庵只剩下两进院落十几间屋子,大雄宝殿破败不堪,从里面能看到屋顶的阳光,佛像也斑驳损毁严重。那会的禅院,只有三四个尼姑,香火暗淡,靠着十来亩薄地勉强维持。
八十年代末期,有一部电影风靡全国,名字叫做《上林庵》,电影里上林庵尼姑惩恶除霸抵御外敌的英勇故事催人泪下。原本湮没于历史云烟的一座破庙,因为一部电影再次被世人认识,再加上坊间传说,上林庵上香还愿非常灵验——尤其对于求子者。谎言流传千遍也会变成真理。就这样一传十十传百,来上林庵参观游玩请香还愿的人越来越多。
面对泼天富贵,地方政府也没闲着,拨付巨资对上林庵进行修缮保护。现在的上林庵,四重禅院,有房屋上百间,尼姑数十人,早已成为闻名遐迩的旅游胜地。几年前,上林庵的大院里,还修建了一尊高达数十米的观音菩萨塑像。远远看去,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慈眉善目,手持净瓶杨柳,正在为扫除人间众生疾苦殚精竭虑。
上林庵住持法号“永洁”,相貌端庄和善,颇有几分菩萨之容和仙风道骨。虽然已经年过四十,但飘逸的禅袍之下,仍能看到永洁法师腰肢纤细肌肤白嫩,骨子里仍能窥到当年是一个美人坯子。
听说永洁法师年轻时被人骗婚,后来万念俱灰离家出走流落这里,被上林庵慧诚师太收留。慧诚法师见她凡心已死一心向佛,便收为关门弟子,赐法号“永洁”,有永远高洁之意。永洁自幼聪慧过人,入庵以后更是潜心修行,深得师太衣钵。十年前,慧诚师太度生圆满,含笑示寂,世寿八十八春,僧腊六十六载,戒腊六十五夏。师太涅槃之后,三十二岁的永洁被拥立为住持。
永洁法师接过上林庵住持之后,其超强的管理能力备受瞩目,她引入公司理念,大力推动禅院走向全国,跨界产业也做得风生水起,上林庵香火日盛,早已成为东部首庵,地位崇高。听说永洁法师生活极其简朴,她对外交流,从来都是轻车简从,总是穿着那身破旧的禅袍;她乐善好施,一心弘佛一念苦修,佛法造诣高深,备受僧尼信众爱戴景仰。
永洁法师对佛教发展有其独到见解,她认为修行并非龟缩山林一隅,要与时俱进和时代接轨,要迈出国门走向世界。她还坚持“富庙穷方丈”理论,寺院应该广开门路增加收入,这样才能有充裕的资金修缮保护禅院,也才能有更多的资源造福苍生。
确确实实,上林庵在她的统领下,这些年变化日新月异,不断发展壮大声名远播。去年,上林庵还开办了禅修班。前来修行的信众必须提前三个月预约,需要捐上一笔不菲的善款,才有机会获得在这里吃斋念佛修行十天的荣耀。要想朝拜永洁法师,请其开光或亲自面授佛法,更是难上加难。
我怎么觉得,永洁法师除了是一个人间的活菩萨,更像一个艰苦创业的集团公司CEO呢?
上林庵就在我的村子旁,庵院后面就是我家的自留地,打小就是我玩耍的好去处,里面的出家尼姑我基本都认识。只是自从上了中学以后,便很少踏足,再加上近年入庵的修行者众多,很多面孔较为陌生。
记得十年前,有一次我去上林庵玩耍,没事溜达到佛庵后院,这里应该是尼姑们居住的区域。透过窗户,看见房子中间摆着一张数米长的条桌,两边各坐着六七个尼姑,正在辛勤忙碌。贴近窗户,我这才看得清楚,惊得我眼珠子快要迸出来了——桌子上面堆满了钱币。原来这些钱币,正是禅院的各种收入,这些尼姑们喜笑颜开,正在按照票面币值,进行分拣整理点数封扎。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说实话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多钱,以前只在书本里面读过钱山,今天终于开了眼界。
那时候我就非常疑惑,出家人修行的尽头到底是什么?难道是这些闪着金光让人心乱意迷的银子吗?
7.
春天到了,万物复苏!
四瓶叔今晚没敢喝酒,我和震哥紧紧跟他身后。黄昏时分,我们三个准时在村北出现。
“四瓶叔,黑天半夜的,你拉我们到这里干嘛?别卖关子了,什么事你直接说不就完了吗?”震哥忍不住一遍遍追问。
“暂时保密,但是绝绝子是一个超级大瓜,一会你们就看到了。”四瓶叔一脸诡异。
“叔,莫不是就是最近传说的闹鬼吧?”我好奇地问。
“鬼?这世上有鬼吗?真的有鬼我能把它给剥皮吃肉。但是有比鬼更魔幻更吓人的东西。”四瓶叔扒开篱障。“快快快,我们从这钻进去。”
虽然老家就在里面,但是自从村子被封了以后,我就从来没有踏足过这里。
绕过残垣断壁,我们到了山头的家门口。门锁早已锈烂,四瓶叔领着我俩穿过过道,里面是一个几百平方的空间——为了拆迁发财,山头把几百平方的大院子也全部盖了。
“我们就在西堂屋里呆着,这里有一个窗户,能看清楚院子里的一切。”四瓶叔把房门从里面插上,压低了声音。“注意啊,注意打开手机全程录像,一秒钟都不能错过。”
“村里闹鬼的事情流传早有一段时间了,一开始我以为是那些看管值班的,为了吓唬小孩子,不让他们随意进入编造的故事。后来一落实,并不是这回事。”四瓶叔像一个勇猛的探险者。“后来我觉得更应该是有流浪汉居住在这里,所以我就进来一探究竟。第一天,没有探到什么;第二天就看到几条野狗出没;到了第三天,鬼终于出现了。不是一个,还是两个呢!”
四瓶叔表情严肃,讲得活灵活现。山头的媳妇就吊死在我们蹲守这座宅院的门楼上,这个荒废多年的院落,平时根本就没有人敢进来。听了四瓶叔的故事,我不由得后背发凉毛骨悚然。
“胆小鬼。你四瓶叔是谁?是钟馗,专门打鬼的。怕什么?没出息,还大男子汉呢?嘘!别说话,好戏就要开始了。”
一阵悉悉索索的脚步声从外面传来,院子的大门吱呀一声被人打开,说话声由远到近,有手机灯光照进院子里。
“姐,黑灯瞎火的到这里,你不怕吗?”分明是一个年轻小伙的声音。
“怕啥,有你在姐啥都不怕。”一个女子,声音温婉娇柔。
“下次我们还是去开房吧?这里环境太差了,不委屈我实在是委屈你了。”
“委屈啥?越是危险的地方越是安全你懂吧?这个破宅院,打死也不会有人知道我们会来这里。什么?开房?现在到处都是摄像头,你我想当名人是吧?”
“姐,我跟你有一年多了吧?”
“我知道你想说啥。给,这是给你的奖励。”女人把钥匙一样的东西递给男子。
“这车子我打心里喜欢。谢谢你姐!”
“只要你把老娘侍奉舒服了,何止车子?好东西有的是。老娘有的是银子,你八辈子都花不完。”
果然高端的食材只需要最朴素的烹饪方式。只见那女人快步走到大厅长方桌前,急不可耐把衣服脱下。一个闪着白光的酮体出现在我们面前——虽说徐娘半老,但仍然风韵犹存,体形也保持地相当不错。
我惊愕地捂住了嘴巴屏住了呼吸——这不就是上林庵的住持永洁法师吗?
“快,快,我的小心肝,可想死姐姐了!”女子双颊绯红,三下两下扒下男子衣服,一个二十多岁的裸男站在我们面前。
“啧啧,这狗日的肌肉真是健硕!连我都羡慕。”震哥忍不住竖起了大拇指。“想起来了,这小子不就是我公司南边健身房的小教练吗?这回不孬,穷小子榜上女财神了。”
“不得不说,这老娘们还真有眼光。”四瓶叔也小声嘀咕道。
“你有钱你也能找一个十八岁的小姑娘!”我撅了撅嘴接过话茬,满脸鄙夷与不屑。
两团炙热的火球在激烈碰撞,两个声音从远古的伊甸园中传来,一个粗壮浑厚一个娇柔尖利,在空旷的屋子里回荡 。这声音承载着人类繁衍的重任和原始的欲望,如狮吼如狼吟,穿透屋顶,划破夜空......
“真过瘾,这辈子可算是没白活!”震哥兴奋地砸吧砸吧嘴。

四瓶叔对着震哥的额头轻轻敲打了几下,猛喝了一口酒,那神情赛过神仙。
“狗小子,你以为这就完了?这才到哪啊?她包的小白脸可不止这一个,下一集更精彩。”
8.
“我的叔叔来,我的亲叔。哦,不,你就是我亲爹,是我的财神爷!”
震哥抱着四瓶叔一顿狂吻。对于最近苦苦寻找素材提升流量的他来说,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这可是泼天的流量。
“我弟,抓紧编辑发出去,越快越好。”
“是不是有些不地道啊?这一发出去,我们是得到流量了,估计这个永洁法师是完蛋了。”说实话,从来没有做过这种事情,我有些犹豫,总觉得良心上有些过不去。
“良心?你说说,良心多少钱一斤?良心会给你发钱吗?会给你买车买房吗?会给你娶来媳妇吗?再说了,我们又没做违法犯罪的事情。商场如战场,战场还优待俘虏呢?商场恨不得连你的骨头都给你砸碎一锅炖了。”
震哥一把拉过四瓶叔,要他给评评理,四瓶叔频频点头。
“我弟你没发现吗?网络直播这碗饭是越来越难吃了。我们的粉丝量也一降再降,最近我都要愁白头了。你要知道,公司这十来口人可都要吃饭的呀?十个人背后就是十个家庭。”
震哥摊开双手,围着我转了好几圈,就像看着一个外星人,那眼神锋利地好像一把刀。
“这是她自己作死,又不是我们刻意想整她。就算我们这次不给曝光,她的丑事早晚也得暴露,也会被人给捅喽出去。”
我一时无言以对。震哥摇着我的肩膀,语气更加坚定。
“我们要想活下去,得转型,转型,转型,重要的事情我说三遍。我的亲弟,我们不能坐着等死。”
永洁法师的视频已经发出,网络立即炸了锅。上林庵更是热闹,网络自媒体、各路博主和记者就像苍蝇嗅到了臭肉,从四面八方蜂拥而来。才不到一天,禅庵门口就架起了一个个长枪短炮,是人山人海。
“听说禅庵被接管了,永洁正在接受调查。”四瓶叔很兴奋。“这里有我们的功劳,出来混总要还的,这种披着袈裟的败类就该铲除。”
突然想起了圣经里面的一个故事。人们都把亚当夏娃偷食禁果的原罪归咎于一条毒蛇,其实世界上还有比毒蛇更加可怕的东西,那就是人心。拳头大的人心被挤在胸腔里,时刻不停地跳动,维持着生命的鲜活,但它从不甘心永远被困于此。当真的有那么一天,它离开了温热的躯体,奔赴没有承托的自由,便意味着罪恶的开始,更预示着生命的结束。
............
听说永洁法师失踪三天了,禅院都发了公告。第四天,一个垂钓者在吊丝湖边的棠梨树上发现了她的尸体。
就在这一天,突然间狂风暴雨大作,一个吓死人的响雷,硬生生把上林庵院子里的佛像给劈成两半。
发财村拆迁的事情依然遥遥无期,人们依旧暂住在村西的集装箱里,又有几家房子出现倾倒。稀奇古怪的事情还有发生——流浪汉死在村里的荒宅,吊丝湖里发现了水怪,四瓶叔脑梗坐上了轮椅,六孩爹被鱼刺瞎了眼,狗蛋侄子带他婶子私奔......
震哥的公司也每况愈下。为了生存,为了制造流量,震哥由编造虚假信息制造花边新闻,发展到公开售卖假货,商业形象彻底坍塌,直播账号也被平台封杀;再后来,偷录视频敲诈勒索,公司也被取缔。
还有一件最丢人的糗事,不想说也得说,震哥又一次进了局子。只是这一次,与他一起进去的,还有我。
(全篇完)
(作者声明:本故事人物、地名、事件纯属虚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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