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七猴子故事之五十：卖宝画（作者：刘向侠）

往事平不如烟

周庄有个大财主叫吴万财，家中骡马成群，良田百顷，丫环佣人一大溜，金子银子用斗量。你别看吴万财家大业大，可他斗大的字也不认识两口袋，扁担长的字也写不直，就是爱假装斯文，买些个古董字画什么的，摆挂的满屋满墙。闲来无事，叫些有钱有势的亲朋到他家来喝酒品茶，赏玩古董字画。人家吃饱喝足也不管他的咕咚字画真假，都在那瞎奉承他，夸他儒雅有文化。别看吴万财对那些有钱有势的人茶饭酒菜地接送，对那些穷人，那是一个皮扣也舍不得的，谁想喝他家一口水都难，更别说是赏玩古董字画了。

这几天，吴万财老是听佣人们说周七猴子有张祖传宝画，是活的。有好几个人要出大价钱买周七猴子的宝画，周七猴子都不肯卖。吴万财问佣人是什么样的画，佣人们又都说是听庄里人传的，真的假的，谁也说不清。吴万财差佣人叫周七猴子，叫了几趟周七猴子都回说没空，不肯来。

吴万财只好亲自上门来找周七猴子，正巧周七猴子正在家闲坐品茶。一坐下，吴万财就问：“俺听说你家中有张宝画，今天专门来想看看的。”周七猴子笑笑说：“这事传得可真快，这都怪俺媳妇，趁俺不在家想把画拿出来卖了，好给俺带够进京赶考的盘缠。女人家，头发长见识短，俺这画可是传了十几代的宝物，能随便说卖就卖了？也不怕被人耻笑，骂俺是个败家子。要不是俺回来的及时，俺就再也看不到宝画喽。”

吴万财越听心里越痒痒，求着周七猴子说：“周兄，到底你那宝画是什么样的，你拿出来给俺看看，又不能看少一块，你就拿出来让俺看看吧。”周七猴子长出了口气说：“哎，谁叫咱是一庄的呢，俺可告诉你，看是看，看完了你可不能到处乱说，省得那些人都来打俺这画的主意。”“好，不说，不说，你快把宝画请出来吧。”

周七猴子从里屋拿出一卷发黄的纸画，摆在桌上，慢慢的一点一点展开，是幅水墨画。只见画上画了一棵葫芦，秧子上开了五六朵葫芦花，靠梢结了个小孩拳头大小的葫芦，小葫芦的顶上趴着个大肚子叫蝈蝈，叫蝈蝈两根须子竖着，两个翅支楞着，两条腿一条伸着，一条蜷着，嘴里的大牙半露着，看样子正在那唱曲呢。画的下角有两方图章，上面的字曲里拐弯的，吴万财也不认识。看样子，这幅画年头不少，画纸发黄，画边都毛了。吴万财左看右看，上看下看，也没看出这幅画到底宝物神奇在哪里。脸红了红对周七猴子说：“周兄，俺怎么看不出这画有什么神奇的呢？”周七猴子压低嗓音说：“小点声，别惊醒了蝈蝈，到天黑，你就知道俺这画的神奇在哪里了，咱先喝茶等着。”

吴万财人在客屋喝茶，眼一刻也没离开里屋桌上的画，怕周七猴子捣鬼骗他。好不容易盼到天黑，屋黑黑得对面看不见人，周七猴子喊声：“点灯。”媳妇赶忙进到屋里把灯点上。周七猴子站起身在前面走，吴万财紧跟周七猴子就到里屋了。画还是摆在桌上，动也没动。周七猴子慢慢把画展开，又把灯往画跟前移移，吴万财就灯亮再细看那画，老觉着有什么地方不合错误。再仔细瞅瞅，哟！怎么蝈蝈跑葫芦叶底去了，两个翅也抿上了，两条腿也蜷翅膀底去了，两根须子也抿头后去了。就连葫芦秧上的那五六朵小葫芦花也都卷上了。图章还是那两颗图章，画还是那张画，纸黄边毛。这可就出了奇喽，难说这画上的葫芦棵和叫蝈蝈都是活的？吴万财怕本身看岔眼了，揉揉眼，再仔细看看，没错，还是那样！

这下吴万财可是腊月天吞冰块——冻（动）了心。“这可是俺亲眼看见的，画上的葫芦秧白日开花，晚上花卷。蝈蝈呢，白日爬葫芦顶上撒欢叫曲，晚上还知道爬葫芦底下躲露水睡觉。这要不是亲眼所见，打死俺也不信。无论如何，俺得把这张宝画买下来......”就听周七猴子说：“吴兄，你看好了吧，俺得把画收起来了，别惊了蝈蝈。”吴万财赶紧拦住周七猴子：“周兄，听说你要进京赶考，盘缠不够，俺看你不如把这画让给俺，俺多给你银子。这画放俺这跟放你那一样的，你赶考回来多会想看，多会到俺家去看不行吗？”“不行！不行！”周七猴子手摆跟风吹荷叶似得，“吴兄，这可是祖传宝画，怎能说卖就卖？后世儿孙知道了，还不得把俺恨死骂死不行，真不能卖！”

周七猴子越说不卖宝画，吴万财越是要买。争到最后，吴万财急了，一弯腰，就要给周七猴子下跪，被周七猴子给拦住：“周兄，你这是干什么？”吴万财指指周七猴子的屋说：“周兄，你看你家穷得跟水洗似得，也不是赏玩字画的地方，放你这不是白糟蹋了这幅宝画吗，万一叫鼠啃虫咂了，你后悔都晚了。不如放俺那，俺家屋多厅高，也让你这画有个出头的日子......”周七猴子叹了口气，不情不肯地说：“吴兄，既然话说到这份上，俺这宝画要再不让给你，可真不够伴侣了，俺也不多要，看在庄亲庄邻的份上，两千两银子暂让你把画拿去，等俺有钱了，咱可说好了，俺还得把画赎回来。”“行，行，这两千两银票，你收好，画能给俺了吧！”

周七猴子满脸舍不得的样子，慢慢把画卷 交给吴万财：“吴兄，这可是祖传宝画，你回家可不能慢待了，可得好好养着，可别伤了葫芦跟蝈蝈，你记住了吗？”“你把心放在肚子里，俺回家把它当祖宗供着还不行吗。”

吴万财两手捧着画回到家，把画放在大厅香案上，又点上三炷香，拜了三拜，这才回去睡觉。就这样，吴万财一天三遍烧香作揖，过了三四天，吴万财急着想显摆宝画，差佣人四处下请帖，把那些他认为有份量的人都给请来，不雅观赏他新得来的宝画。

吴万财洗净手脸，又上香拜了三拜，这才捧过画来，让大家过来不雅观赏。画，慢慢展开了，可是怪了，现在是大白日，葫芦棵本该开花的，蝈蝈也本该爬小葫芦上面去的，怎么葫芦花还是卷着，叫蝈蝈还是趴在葫芦叶下睡觉呢？八成是闷得，没见太阳的事？吴万财心急火燎的捧着画，站在院里对着太阳晒。可不管怎么晒，怎么吹，画还是那样，葫芦和蝈蝈就是不变样了。这下吴万财可是山草驴掐尾巴——满肚子窜火，也不管满屋子客人，一蹦多高骂开了：“周七猴子，你个孬龟孙，你坑俺，俺上衙门告你去......”

三声鼓响，县官升堂问案，吴万财告周七猴子用假话骗他两千两银子。县官差人带周七猴子上堂，问周七猴子为何用假话骗人银钱。周七猴子说：“县太爷，俺的画是祖传宝画，怎么说是假画。再说，俺也没硬要卖画给吴万财，是他来俺家硬磕头作揖的非要俺把宝画卖给他。那画是他亲眼验过了的。当时是一手银一手画，俺又没逼着他买，何来骗他之说，除非他换了别的画，来诬告俺。”吴万财说：“老爷，画俺带来了，你可验看。”县官把吴万财呈上的画看了看，又传给周七猴子问：“你看看这是不是你卖给他的那幅画？”

周七猴子接过画，仔细看了又看，又用鼻子闻闻，忽睁大两眼，问吴万财：“这画你回家放在哪里的？”吴万财说：“俺供在香案上的。”“那你拿回去打开过吗？” “从没打开过，就昨天请亲朋来不雅观赏才打开过。”“你是怎么供养的？”“你说是宝画，俺就放香案上，一天三遍香给上呢。”“俺的天来！”周七猴子转身对着县太爷。“您听听，俺的宝画就是被他给活活害死的，他临走时，俺还可千叮万嘱，叫他好好供养，别伤了葫芦，蝈蝈。他可倒好，拿回家也不找个僻静的地方打开画放着。你卷在香案上，还一天三遍烟熏火燎的，小蝈蝈还怎么出来找食吃，那葫芦棵不见露水，硬香薰也熏干了。就是人三天不吃不喝，再用烟熏着，也活不成了。哎呦，我的宝画哎......”周七猴子说着说着放声大哭，“祖宗哎，俺对不起你们啊，不该把宝画交给这个无知无识的人，害死了宝画，俺有罪啊！县太爷，您明镜高悬，可得给俺作主啊。”

吴万财争辩说：“你又没告诉俺怎么养。”周七猴子说：“枉你白吃几十年粮食，你见过谁家养蝈蝈玩是用香熏着养的？这还要教你？俺教你一天三遍用香熏它了吗？”吴万财还想争辩，县官“啪”惊堂木一摔：“大胆吴万财，你本身供画不妥，害死了宝画，反诬告周七猴子。来人，拖下去重打三十大板，周七猴子无罪放回。”

事后，有人问周七猴子到底宝画是怎么回事。周七猴子总是唉声叹气，说可惜了张宝画。倒是周妻回娘家时，告诉了母亲：“画是两张，是周七猴子本身画好又用烟火熏黄旧的，先拿出的那张放在桌上，等晚上天黑时，周七猴子一喊点灯，俺趁周七猴子在前面走挡住吴万财眼的时候，赶快从袖子里拿出第二张，换回头一张又塞在袖筒里，然后点上灯。这些都是我们事先演习好了的。阿谁大财主平时穷人从他门钱走过，他都叫佣人放狗咬，周七猴子早就想治治他了。多亏了那两千两银子，要不然本年发大水颗粒无收，又不知得饿死多少人呢。那两千两银子，可救了俺全庄人的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