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繁荣，就要如契诃夫所言“大狗小狗都归”| 徐景洲

成圣

　　



三四十年前，小城里能称得上文化人的实在是没有几个，而能在正式出版社出版了书的，能在国家级的大报刊上发了文章的，能被人称为作家、诗人、画家、书法家、艺术家的，能举办个人的书展画展的，人名能进名人辞典的，你就是使出再大的劲，也数不出一个两个来。只记得那时，满街上能写大字报的倒不少，但那是在革文化的命，大字报写得再多，再精彩，也是算不上文化人的。

　　今非昔比，也就是年把年的事吧，说不上是星外来客呢，还是雨后春笋，似乎哪种比喻都不大贴切，总而言之，突然之间，小城出书的有了，而且不是一人两人，不是一本两本，而是几十上百！写文章的人也多了，不计其数，发到外国去的都有！作家、诗人、画家、书法家、各类艺术家，都还有级别，市省国家甚至联合国的！书展画展隔三差五地办，报上也常有谁谁进了什么什么名人的辞典，谁个谁个“梅花香自苦中来”的怎样成为文化名人的事迹的报道。没有文化人的邳州城终于有了文化人，而且还是一大批相当杰出的文化人。

　　但赞歌且慢唱，誉来谤兴了，过高人妒了，于是便常有不屑一顾的冷言冷语袭来：那书是买了书号出的，有了钱，拉个长屎橛也能当诗集卖；那文章写得再多也没啥大了不得的，现在报刊那么多，瞎猫也能抓死鼠，何况一个大活人；那作家诗人画家书法家各类艺术家的头衔，哪个不是自己封的，除了你自己，谁认你；至于办什么展，入什么典，只要有钱，吃饱了饭，谁都能撑出来。实打实地说，硬顶硬地评，哪一个够得上个“家”字，都是大牛。

　　不能说这不屑这不满全不对，若拿那大师的标准来衡量，若拿那真正的杰出的文化人的标准来衡量，真正够得上水准的也的确是微乎其微了。但不够大师的标准就不可以称“家”了吗？就不可以在事业上有所作为了吗？就不可以进行宣传了吗？契诃夫批评一些看不起青年作家的人时说得好：“大狗小狗都要叫。”不能因为小狗没有大狗叫得响，就剥夺了小狗叫的权利。再说，没有小狗的叫，又哪有大狗的叫。再退一步说，能叫的小狗，总比那不叫的更强些吧。如果只有达到鲁迅的水平才可以称为文学家，又哪儿来的文学家，如果非得达到齐白石那样的水平才能称为画家，那就没有画家了。如果非得要达到王羲之的水平才能称为书法家，那就没有书法家了。社会的人才结构是宝塔形的，没有小狗哪来大狗，没有塔基那来的塔尖，没有那些默默耕耘的二流三流四流五流的各类的“家”，又哪来的一流的“大家”。而社会的需要也是多层多面的，社会的大文化也是由全社会的人来共同创造的，我们需要“大家”，我们也需要“小家”。

　　在这些小家中，将来可能产生大家，也可能一个大家也产生不出来，但他们只要努力了，只要奉献了，只要追求了，总是对本地的文化事业有所贡献的，总是对于本地的文化生活提供了新鲜的内容的，这就值得提倡，值得褒扬，值得爱护，值得扶植。如若有一天，邳州人都能文能诗能书能画了，虽然无一大家产生，但那时的小城一定会是一个文明昌盛之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