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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邳州】“三老头”的抉择(作者:孙兰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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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老头”的抉择
作者:孙兰茂


村庄上有个叫刘贵轩的人,因辈分长,排行老三,加之名字拗口,人们便称他为“三老头”。


上世纪八十年代,农村土地实行大包干的经营模式,农民的生产积极性空前高涨。大家暗地里都铆足了劲,生产效率比大集体时有了显著的提高。化肥、农药及农业机械化的普及,让种地变得省时省力。许多人农闲时开始走出家门,或打工,或东乡买、西乡卖地做生意,从而赚到了数量不菲的养家糊口的钱。


三老头对村民们这种既种地又外出赚钱的生活方式,表现得“义愤填膺”。他哀叹道,打工,打什么工啊?吃饱了撑的,是“没牢坐,找锅框子蹲”(自找麻烦)。


随着生产方式及生活方式的改变,背着粪箕子走街串巷捡粪的人渐渐绝迹,而三老头却依然背着粪箕子早出晚归地捡粪。捡回来的粪,加上自家厕所里的粪,及猪圈里的猪骚(猪粪)和草木灰等掺和在一起,经过发酵,就是上好的土杂肥。


汪塘子一般都在村子里边。少雨的季节,汪塘子会干的底朝天。这时,三老头就会乘机跳到下面,不顾脸上、身上溅满的泥点子,也不顾淤泥腥腥的、臭烘烘的气味,只顾一锨一锨、历经若干次地倒腾,把淤泥弄到岸上,随后再用独轮车一车一车地推到他的承包地。地里的既用汪塘子泥,又用土杂肥,一时间庄稼叶片就会返青、发亮,产量也会相应提高。只是,用这种办法种地,要比直接使用化肥掺杂少量有机肥的办法,费工、费力得多。最终的产量,还不一定比使用后一种办法的高。


地里长了杂草,争夺地力,妨碍庄稼生长,大家都使用除草剂清除;地里有了害虫,利用杀虫剂消灭。而三老头的地里长草,他却用锄头除。生了虫子,用草木灰,或以徒手捕捉的办法治。他说:“锄头除草,顺便可以疏松土壤。手工捉虫子,既能喂鸡,也保护了庄稼,这都是一举两得的事。”其实,耪地的活儿,汗流浃背是常事。用手捉虫子,容易使人头晕目眩。最关键的是,除草、灭虫,用锄头耪、用手捉,比用喷雾器喷洒,工作效率差的可不是一点半点。三老头对此或许没清醒地意识到,亦或因他认知能力的局限,使得他只能这么做。


不愧是吃苦耐劳的人,三老头他说他用铁锨一天能翻半亩地,比租用拖拉机耕地,能省三十元。的确如此,他经营的承包地,大多都是用铁锨一锨一锨地挖出来的。自然,比使用机械耕作省了不少钱。可是,省了这点机耕费,要比起用机械耕作,腾出时间到外面赚的钱,只能说是捡了芝麻,丢了西瓜,实在不划算。


为使农民尽快致富,村里规划在个别田块种植银杏树。三老头气愤地说:“民以食为天,银杏树好吃好喝?卖钱?没影的事。”可迫于压力,他又不得不象征性种植了一些树。一是为了掩人耳目,一是为了在树趟子里继续种庄稼。歪打正着,由于树种的稀,树木有了充足的生长空间,他的树枝梢长得对称,树干长得笔直,生长的速度也让地邻望尘莫及。若向外出售,邻居两棵树的价钱也赶不上他一棵树值钱。


上世纪九十年代,市场上银杏树价格疯长的时候,邻居们纷纷卖树,可三老头咬着牙就是不卖。他笑称卖树的人沉不住气,不够“大料”(没出息)。树的价格一天一个样地往上长,奇货可居,哪能说卖就卖了呢?


时间如白驹过隙。意想不到的是,进入二十一世纪,银杏树价格又过山车似地一个劲儿往下滑。眼见势头不妙,精明的人家,便拼命地向外出售,有的人家几乎都卖光了,可三老头依然咬着牙坚持不卖。他心里想,这价格说不定还会涨回去。之前那么多人沉不住气卖了,我却不卖,而现在掉钱了,我才想起来卖,岂不被人家笑掉了大牙?


眼看银杏树价格掉成了木材价,很多人家开始去除银杏树,改种庄稼。三老头两边的邻居去除了银杏树后,劝他也把树去掉种庄稼,他觉得心疼,死活不同意。于是两边的邻居,一气之下,便都种植了白杨树。不几年的功夫,他的银杏树因被白杨树遮盖,而变得树皮灰暗,似乎生长也停止了。至于在树趟子里种庄稼,树都长得遮天蔽日,庄稼岂能长得起来?


除了银杏树地,三老头还有一块在“尹家后”的地,面积约八分。曾经有承包商前来流转土地,全生产队的人都租出去了,唯独他不同意。他摸着地里的土块,心里嘀咕:地是庄户人的根,租出去了,我还算个庄户人?再说,自己能登能蹦的,何必靠种田大户赏赐的那点租金过日子?这样一来,他的地就被铁栅栏圈在了地中心。


随着年龄增长,三老头渐渐感到耕种那块被圈在中间的地力不从心。看到邻居们靠着土地流转有了稳定的收入,他开始动摇。想到自己也需要一份稳定的保障,他便开始后悔当初的决定,想要把地转给承包商。可人家就是不答应。这怪得了谁?怪他自己。


已是年逾古稀、白发苍苍的人,脊梁弯成了弓,手背爬满了青筋,握着农具的手,紧的指节发白,看着让人心酸。此外,他在自己的银杏树地里,所表现出的一脸无奈,也让人看了心酸。


“蚕老一时,麦老一晌”。人也是这样,说老就老了。三老头变成了真正的“老头”,是由于前年他老伴的溘然长辞所引起的。怎么说死就死了呢?他常在嘴里念叨着,有时在梦里也会被惊醒。


今年麦收时节,三老头儿子突然从城里打来电话,说他生了二宝,因保姆一个人忙不过来,要求父亲把地全部流转出去,并把宅基地及房产卖给邻居,或送给侄男侄女,随后前去帮忙,这总比一个人在家孤独终老的好。


三老头的儿子重点大学毕业后,在某城的一个纺织企业谋了一个营销总监的工作,且还是该企业的股东。听说要三老头去享清福,村里很多人都劝说三老头:去城里抱胖大孙子住别墅,俺做梦都想不到的事。去吧,省得在家受罪。他侄儿还对他说:“大伯,您放心进城,尹家后的地我种,租金按时给您转过去。家前院后的一草一木,俺给您看管好。什么时间来,俺什么时间如数交还给您。要是丢了一根针,俺赔您个大梁头。”


侄儿是他三弟的小孩,从小到大一直忠厚诚实。他的话,情之真,意之切,不会有假。


他真的决计要走了。可第二天一大早,他又在院子里划拉了一圈。他想,宅基地和财产,是侄儿代为看管,而不是送给他,或卖给了他。我的,终归还是我的。不过,院落里的那棵杏树,黄橙橙的杏子,结的果实一嘟噜一嘟噜的,眼看就要成熟。待成熟了,弄到街上卖,能卖上百元。大门外的那棵石榴树,花开的正浓,中秋节的石榴该由谁来收?若看管不严,被小孩子偷走了怎么办?还有,银杏树的行情一旦好起来,那可是几万几十万的收益啊!不在家,谁做主帮我卖?我怎么可以说走就走,一走了之了呢?城里的楼房比树高,路比田埂硬,我这双踩惯了泥土的脚,哪能站稳?再说,侄儿尚且年轻,若在老家混不下去,忽然心血来潮,进城打工去了怎么办?财产该由谁来看管?他想着,想着,就坐在院子里靠近石磨的一块大石头上睡着了。


夕阳西下的时候,一阵电话铃声惊醒了梦中的三老头。电话是儿子打来的,他说他出差,绕个弯,明天可以回到老家,顺便把父亲捎回城里。


接到儿子的电话,三老头连忙回复:“不急,不急,待我想好了再说。”


挂了电话,他随手摸了摸身旁的石磨,眼神落在墙角挂着的锄头上,半天没有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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