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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到潇湘餐馆吃饭的时候,韩裕楠听见老板娘和傅老板在厨房里吵了起来。于是韩裕楠放下碗筷,到厨房去拉架。韩裕楠进了厨房,只见老板娘声泪俱下地指着傅老板在骂:"这个老不死的东西,怎么还不死掉。把钱拿出去吧,拿出去给人。等那天把我也拿出去给人算了。我是不想活了,我以后怎么回去见人。你说,我从进了你们家的门过过一天好日子没有?你娘总是觉得你哥哥有钱,嫌我们穷。她大儿子好,怎么不把她带到法国享福的呢?她从来也不拿正眼看我,对我总是一副不冷不热的样子,仿佛我欠了她多少钱似的,我心里苦但我说过什么了没有?我是穷但我有骨气。但你这个老不死的东西,临退休了还把工作给辞了,跑到这个地方来做什么发财梦。结果钱没赚着,现在连退休工资都没有了。你哥哥是个骗子,你也是个骗子。我年轻的时候,那么多比你条件好的年轻人在追我,我都没愿意,我就觉得你老实可靠。到头来,还是你骗了我。……骗我到这个地方,……你害了我,……你把我也拿去送人吧。"老板娘直骂得泣不成声,语无伦次,要不是厨师小杨架着她,她就会摊到在地上。傅老板本来话就少,现在被老婆一骂更加说不出话来,他恨命地抽着香烟,然后狠狠地把烟头扔在地上,用脚踩在上面拧了几下。韩裕楠和小杨一起先把老板娘扶进她的房间里休息了,然后就出来安慰傅老板。
韩裕楠听刚才老板娘的骂,以为傅老板有了外遇,把家里什么东西给了相好的,就说:"傅哥,虽然你的岁数比我大,但当小弟的还是想说你两句。如果象老成他们自己一个人在外,发生这样的事还是可以理解的。你岁数本来也可以了,而且嫂子还跟着,你还能作出那样的事就有点太不应该了。"韩裕楠的话把傅老板搞哭笑不得,傅老板说:"你说到那里去了,别说你嫂子在,就是你嫂子不在,那样的事我也是不可能去做的。""那嫂子跟你吵的是什么事?""是这样的,前天郭功臣到我这里借一千美元,说是现在生意好了,要进货用一下,一个月就会还回来。他还告诉我,他是要付利息的,要按15%的月息算给我。我觉得他是个老主顾,不借不好,就这样我背着老婆子借了一千美元给他。谁知道有人看见昨天晚上他去赌场赌钱了,输得一塌糊涂。我老婆子听说了就告诉我,我吃了一惊,就把郭功臣借我们的钱的事说给她听了。她一听就火了。她说,郭功臣那天输的肯定是我们的钱,所以就和我两个吵了起来。"韩裕楠一听自己的头也大了一圈,表情也变了。傅老板忙问:"韩经理,你那点不舒服,小张那里有药你可以吃。"韩裕楠摇摇头,心想小张那里药再全也不会治有后悔的药。
韩裕楠和米切尔回到家。韩裕楠越想越不对劲,越想心里越难过。他跑到楼下叫王海南。王海南因为晚上没事可做,已经睡下了,韩裕楠硬是把他敲了起来。王海南问:"都快半夜了,你自己不睡,干嘛还不让别人睡。"韩裕楠说:"我出事了。"王海南忙问:"出了什么事?"韩裕楠就分别把下午郭功臣到他那里借钱,和在潇湘餐馆里听老板娘和老板吵架的事都说了一遍。王海南也吃了一惊,他说:"我知道他和老成两人经常搞妓女,但没有想到,老郭还玩这个。这个败起家来可比玩妓女快得多了。可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呢?"韩裕楠问:"你知道赌场在什么地方吗?"王海南说:"就在国家旅馆的对面,那一个西式建筑就是。你们公司以前的办公地点不就在国家旅馆吗?你怎么连这个地方都不知道。"韩裕楠回答说:"我一直以为那里是个教堂,所以就没有注意过它。哎,怎么还躺在床上,赶快穿衣服跟我走。""去哪?""赌场。"王海南飞快地穿好了衣服,与韩裕楠一起开车来到了赌场。
赌场就在国家旅馆旁边,虽然现在夜已经过半,但这里还是一片灯火通明。在杂乱无序的各种法丹建筑里,这里从外观上看去已经是鹤立鸡群了。漂亮的霓红灯组成了一个英语的"赌场"的字样。韩裕楠和王海南停好了车,就径直朝赌场的大门走去。一个身材高大穿着制服的黑人守在门口,看见他们走来,很礼貌地为他们打开了门,并说了声:"先生们,晚上好。"韩裕楠他们理也没有理他,就快步走了进去。
走进房间,给韩裕楠第一个感觉就是,这里的空调特别好。在这样一个炎热的非洲,有这么一个凉爽的空间是多么地怡人。这是一个非常大的房屋,足有电视台的演播大厅这么大。舒适的背景音乐,让人忘记了自己现在是处身于一个只有原始锣鼓的地方。整个建筑具有典型的欧洲风格。靠里侧的是一个非常典雅的酒吧,营业面积不小,足有十几张餐桌,韩裕楠想这里可能是全法丹最漂亮的酒吧了。靠房间的南部是几排老虎机,玩游戏的人都是坐在高脚凳上,而不是站着的。四张扑克牌桌只有二张有人在玩,而且玩的人也不是很多。还有几张轮盘赌桌,那里倒是围满了人。
韩裕楠正在用眼搜寻着,王海南用胳膊碰了他一下,韩裕楠看见他把嘴一努。韩裕楠顺着他努的方向看过去,只见郭功臣正在那里玩得起劲,手里拿着筹码在他认为合适的数字上摆放着。韩裕楠停都没停就走了过去。郭功臣也许是因为精力过分集中,所以当韩裕楠已经站到他的身旁时,他竞一点反应也没有。韩裕楠没有说话,而是用手拍了一下他的后背。郭功臣受了一惊,当他看到是韩裕楠和王海南时,惊讶得更加利害。他迟钝了半天才说出口:"你们,怎么来了?"但他马上又镇定下来:"玩呀,一起来玩。我给你们些筹码,你们也坐下玩吧。"韩裕楠没有理会他,只是用自己的拇指和食指在郭功臣的眼前搓了两下。郭功臣只好把手伸进了裤子口袋,摸出了还没有来及兑成筹码的三张票子,交给了韩裕楠。韩裕楠一把抓了过来,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王海南也对郭功臣瞪了一眼之后,跟着出去了。
他们刚走出门许多黑人就围了上来,象一群苍蝇一样,口里叫作:"中国人,要不要出租车。"韩裕楠他们走到自己的车前,开着车回去了。
回去的路上,王海南说:"困意让你赶走了,你得陪我说会话作为补偿。"韩裕楠说:"当然可以,今天这么一折腾我也会睡不着的。要不,我们出去转转看能买点什么东西,到我那里喝点酒。有了这辆车以后,我喝酒都受到了限制,还真有点馋的慌。"王海南说:"行,不过话得说在前面,还是你请客,我最近确实是囊中羞涩。"韩裕楠说了声没问题。两人就离开了回家的路,在城里转了起来。法丹不象中国,这里既没有象样的食品商店,也没有熟食小摊。他们转了一圈,终于发现了一个卖烤鸡的地方。一个黑人半睡半醒地躺在一张躺椅上,他的那只烤箱还在工作着,几排液化气火焰在不断地跳动着,而几只光鸡则被串在铁丝上,被马达带着来回地转。讨价还价半天,韩裕楠花了六千法郎买下了三只鸡。然后他们又开车来到潇湘餐馆,黑佣还没有睡。韩裕楠让他拿出几瓶啤酒放在车上,并告诉他明天由韩裕楠来给老板算帐。然后两人回到了韩裕楠的房间。
如韩裕楠所料,米切尔还没有睡觉。她实际上早就坚持不住了,当她睡眼迷离地为韩裕楠他们打开门时,禁不住打了个哈涕。韩裕楠说:"先别睡,赶快过来吃鸡,趁热好吃。"米切尔结果只吃了两只鸡腿就再也坚持不住,竞趴在桌子上睡着了。韩裕楠只好把她叫醒,让她到房间里面去睡。然后他和王海南一人一只鸡吃了起来,懒得用杯子,啤酒就对着瓶子吹。
韩裕楠问:"海南,你一个人在国内过得好好的,怎么会弄这么一大堆的计算机到法丹来卖呢?"王海南说:"你这是说到点子上了,我也经常这么问自己,我到底是怎么的了?就这样呆在法丹算什么?说真的,要是买这些机器的本钱都是我自己的话,我就会把机器一扔算自己倒霉,我也要回国。可是我的这些本钱,是亲戚朋友凑出来的。我即使回去,也没有脸见他们,所以没有办法只有这样在法丹坚持着。"韩裕楠问:"那你当时怎么想起来到法丹来,而不是到别的地方呢?"王海南说:"我在国内做计算机时,认识一个客户,他到了法丹。他给我来信说,法丹的计算机是怎么怎么贵,市场是怎么怎么的好,如果我能倒腾过来一批货在法丹出手,那利润一定可观。后来我看到国内市场的竞争太残酷,就想也许我可以走一条捷径。就这样我与他联系上了。并按他的要求给了他五千美元,结果他帮助我办好了来法丹的全部手续。当我把货发出了,自己也来到法丹的时候,我的这个朋友,已经拿着我带给他的那笔钱,去了美国。我来了以后,开始有几个在中国留过学的黑人朋友帮忙,卖出去几台。当时我觉得前途还可以,于是我就自己在这里办了手续,经营起计算机来。谁知道生意是越做越差,最近快有两个月了我是一台也没出。说真的我觉得你的公司那么大,你就不能买我一台?算是帮帮我吧。"韩裕楠说:"我来公司的时间不算长。你可能不会相信,我来的时候,公司欠了人家一屁股的债,公司里所有的人都指望我能从中国带些钱来帮他们度过难关。现在公司的情况刚刚开始好转,我又超计划买了一辆车,所以即使是公司想要买,我也没有钱付给你。这样你卖与不卖还不都是一个样。"王海南说:"那哪能一样?这样吧,你明天就先搬一台走,随便你到什么时候付款都行。那样我的心里也要好受一些。"韩裕楠说:"虽然咱俩是朋友,可我毕竟是公司的经理,我手下还有几十号人,我不能让大家失望。我虽然也需要计算机,但我最需要的还不是这个。"王海南问:"你最需要的是什么?"韩裕楠说:"是这样的。我们是个汽车公司你懂不懂?"王海南点点头。"我们每天都有很多的车要发出去。有的乘客能来到汽车场上车,有的乘客就会在路上拦车。"王海南说:"国内也是这样的。""对。就是因为这样,所以在汽车场上车的乘客我们有数,但路上上车的乘客我们就一点数也没有了。那部分车钱基本上都被驾驶员私吞了。我跟了几次车,这些钱几乎占公司总收入的20%以上。我想你能不能开发一个计数系统,当乘客上下车时,你的计数系统就工作。这样当汽车回来时,如果驾驶员上交的钱款和计数系统的结果不符,我们一下子就能逮到私拿票款的人了。"王海南说:"我知道你的意思了。"他想了一会说:"你们的汽车要在外面多长时间?"韩裕楠说:"一般一个来回差不多有六七个小时。"王海南说:"那样你搞个计数系统就不如搞一个监视系统了,也就是在你的汽车上装一个小摄像机和一个录象机,我把汽车电路和录像机电路连起来,这样只要车一开录像机就工作,这样别说是数人数了,就连行李多了,该收多少行李费,你都有数了。"韩裕楠说:"我在日本的时候,也见过汽车上装摄像机的,但人家是为了倒车时看后面的路。你的想法好是好,可是我知道录像带最多是三个小时,那么就要老换磁带了。"王海南说:"你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好多录像机都带半速功能,这样三小时的带子可以录到六个小时。还有24小时录像机,不过那个要贵一些。"韩裕楠听了忙说好,他让王海南给他报个价。王海南算了一下说:"咱俩不是外人,成本每套要人民币二千五百圆左右,另外你还要配一套检查设备,也要四千圆左右。"韩裕楠说:"好,你如果可以做,我马上可以和你签合同,十套监视系统,一套检查系统。我算过了,监视系统每套成本为十七万五千法郎,我给你二十五万法郎,检查系统成本为二十八法郎,我给你四十万法郎,条件是你必须替我安装到位。到时候,我检查验收好一套,我就给你一套的钱,决不赖帐。"王海南也算了一下,他说:"韩哥你可够狠的,你给的价算了运费和关税我还要陪本。"韩裕楠说:"你做了这么长时间的生意还不开窍,怪不得你的生意做得不好。现在我给你指条道,不仅关税不要,连运费也不要你出。"王海南忙问:"天下哪有那么好的事?"韩裕楠说:"药厂每个月都从国内发一个集装箱过来,药厂的中国人吃的酱油都是中国的,你这点货让他们带一下,有什么问题。而且你又是私人公司,帐务又好处理,不过就是给当事人一点好处罢了。"王海南说:"谢谢你的提醒,这么好的路子我怎么就没有想到呢,其实药厂的人我也是很熟悉的,找他们办这件事肯定不会有问题的。好,你可要说话算话,我明天就去找你签合同。"韩裕楠说:"我当然说话算话。但我要提醒你,我和法丹人是一样的习惯,货装好了验收过了才付款,是没有预付款的。"王海南说:"只要有生意做,付不付预付款都没有问题。你本身就是一个中国人难道还跑了你不成。"说完正事,两个人高兴起来于是就叫着劲地喝酒,最后把从潇湘餐馆拿来的酒全部报销掉了,就连米切尔吃剩的那只鸡也都被他俩瓜分吃掉。
结果第二天,王海南真的跑去与韩裕楠把合同签了。王海南与药厂的朋友联系过了,带点东西没有问题,集装箱的发运时间也问好了,最后合同规定六十天后交货。王海南把这边的事情处理完毕,赶快和家里的朋友联系上了,让他们帮助备货发运。王海南一下子拿到了一个二百九十万法郎的合同,虽然合同额不大,但是利润还是不错的,所以心情一下子好了起来。韩裕楠也在心里打着自己的算盘,他想:虽然现在公司还刚刚处于收支平衡阶段,但在经营方面的势头挺好,如果照这样发展下去,两个月后公司的资金情况会有好转。那时刚好可以有足够的钱付王海南的设备款。所以他下了决心要彻底解决私拿票款的问题。
然而,就在韩裕楠认为一切都很顺利的时候,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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