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井传奇】四个甩盘（李修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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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湖湾中学校长刘敦成不知道健在否。关于刘敦成请客---四个甩盘（念pai,第二声）的歇后语，在邳州南部、新沂南部广为流传。

   那时不时兴公款吃喝，来了客人或领导就往家里带。说实在的，那时的人老实，也不敢公款吃喝；记得上世纪七十年代，一个副县长下乡指导工作，临到吃饭时没有菜，乡长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伙房师傅灵机一动，做了一盘油炸西瓜。西瓜外面用面糊子暖一下，热油锅里打个滚，吃起来外脆内甜，美味哉！可是这名副县长和乡长都背了个处分。看看那时几多严格！所以身为校长的刘敦成先生经常把客人带回家里吃，凉水变热水，只要心情有，喝什么都是酒。

   这可难坏了刘校长的妻子鲍月华。鲍月华女士在镇医院做护士，临时工。那时“一头沉”的干部很多，刘敦成也是。家里有三亩责任田，妻子和他领着孩子抽空种着。但来了客人可忙坏了鲍月华，烟熏火燎地做好几个菜端上桌，下午上班时间就到了，于是她连忙胡乱扒几口饭就往医院跑。桌上几个盘子冒着热气，房间飘荡着菜香，刘校长拿出花厅白酒，陪客人喝酒；儿子偷瞅了桌子一眼，馋涎欲滴地骂声“倒霉！”埋头径自吃着他的白米饭。小孩子是不能上桌的，良好的家风。

   那时没有污染，小河里的水捧起来就能喝，天空湛蓝，化肥还不大行其道，土杂肥喂出来的庄稼和菜蔬就纯然有着一股子清新味泥土味草腥味。只见桌上山清水秀的四盘子菜，分别是辣椒炒鸡蛋，炒豆腐，炒豆芽和萝卜条炖小鱼。这时的刘校长颇为得意，指着菜盘子解释：“不要拘束，您可劲的吃！这盘子豆芽子，是你嫂子自己生的，每夜起来淋三次水，五天方可长成；豆腐呢，也是你嫂子做的，卤膏点制，筋道可口，我命名她是豆腐西施；鸡蛋呢，你嫂子喂了六只下蛋鸡，这些鸡也主贵，一年到头不歇茬；小鱼呢，是我儿子刘小成在沟渠里攉的，这小子贼精，沟渠两头打上堑子，用脸盆攉水，一下午能逮一脸盆咯泱泱的杂鱼哎！”这番话让客人很安心，于是吃得肆无忌惮，脑门冒汗。刘小成端着一碗没有菜的白米饭，听着爹的吹嘘，气不打一处来，就嘀咕道：“刘敦成请客----只有四个甩盘啊！”这句歇后语就传开了。

    四个甩盘数量不变，但菜的内容常常更新。有一年暑假我伙同郭四新、臧启东、刘艾琳去看刘校长，他非留我们吃饭不成。四个菜分别是油炸花生米、青椒豆腐皮、豆腐咕嘟小鱼和蒜泥鸡蛋。刘小成也已经上了徐师院，他怯生生地坐在末位给我们添饭斟酒，一边看着他父亲，怯生生地有点怕。那顿饭我现在还记忆犹新，师母鲍月华坐在一旁纳着鞋底，笑盈盈看着我们吃喝，听着我们不知天高地厚谈论琐事，不插言，只是笑盈盈的。

    后来请客都上饭店了，也把家庭妇女从烹炸洗刷中解脱出来了，但聚会的家庭气氛荡然无存。后来公款吃喝不可遏制。后来“八项规定”出台，吃喝风刹住了，工作人员的胃肠得以解放，身体也好了，说实在的，胡吃海喝谁愿意呢。

     我怀念淳朴的老校长刘敦成先生。我怀念那时候人与人之间的自然纯朴。我怀念那没有污染的山清水秀的用时令果蔬做成的四个甩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