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七猴子故事之四十四：下厨（作者：刘向侠）

往事平不如烟

有年冬，徐州知府到邳州来巡察。顶头上司来了，邳州州官跟前跑后，唯恐哪点做得不周到，府官怪罪下来，头上乌纱帽难保。

晌午了，州官让厨子办了满满一大桌山珍海味请府官享用。可府官看着眼前的一桌子酒菜，眉头皱着，脸苦着，迟迟不动筷。州官看府官不动筷心慌了，连忙陪着笑脸，弯躬打腰小声问府官；“大报答何不动筷，是嫌俺酒菜太孬了吧？”州官摇摇头说；“年兄，俺不是嫌你办的酒菜孬，只因这次下来巡察，所到州县顿顿都是山珍海味，大鱼大肉。俺实在是吃腻了。一看到这些，就觉心里堵得慌，满满地，实在一口也吃不下。”“那大人想吃什么？俺让厨师这就给您做。”“俺想吃的，年兄，你这会也办不来。这要是能有盘香椿拌豆腐和蒜泥调黄瓜，有多过瘾！又爽口又不油腻。唉，这会天气，你上哪弄去。。。。。”说着，端起面前的酒杯，只喝了一杯酒，就告辞回去了。

州官回到后衙，唉声叹气，走坐不安。夫人问他怎么了，州官说；“实指望这次府官来寻察，把他伺候好了，将来好再升一级的。谁知俺办了一大桌子山珍海味，他根本不动筷，说是想吃香椿拌豆腐，蒜泥调黄瓜。按理说这两样土菜值不了几文钱，可是季节不是啊。你想，那香椿和黄瓜都是春夏的菜，这个时候，寒冬腊月，滴水成冰，别说是香椿芽、嫩黄瓜，就是老香椿树叶子和黄瓜秧子也早都当柴烧了。俺就是花再多银子，也是有钱买无市。唉！官大一级压死人哪！他这两天还都在这巡察，要是不高兴，随便捏俺个错，也够俺吃不了兜着的。”夫人听州官这样一说，也跟着急得满屋乱转。这时丫环杏儿来送茶水，夫人见杏儿眼一亮，手一拍说；“咱怎么没想起来杏儿的表叔周七猴子的，人都说他点子多，有状元之才，俺这就叫杏儿带俺去找他，看他能给想个法不。”

杏儿带夫人来到周七猴子家，把事对周七猴子一拉，周七猴子想了会，笑笑对夫人说；“您既然亲自来了，先回去吧，明天俺到你府上把两样菜给做出来就行了呗！”夫人不安心，又追了一句；“你真能把那两样菜做出来？”“咳，没有金刚钻，敢揽瓷器活？您心放肚里，俺明天一准给做出来就是了。”

第二天晌午，州官请府官到州衙吃饭，对府官说有他想吃的那两样菜，府官根本不信，心想；“别说你个小州官，就是万岁爷也不见得能这会吃到这两样菜，不知出什么瞎相来。。。。。”正猜想，就听一声“菜来了！”下人端了两盘菜上来。

菜一上桌，满屋都是香椿的香味和黄瓜的清香味，州官和府官都看直眼了。只见盘里墨绿的香椿拌着煮过的微显褐色的豆腐，最上边是一小撮细细的黄姜丝，还浇过了烧开的豆油。另一盘蒜泥调黄瓜，这黄瓜片摆在盘子里是白中透绿，绿中透明，跟一片片翠玉似得。黄瓜片上浇上蒜泥，淋上香油，最当顶放一小撮细如丝线的红辣椒丝，两盘菜闻着香，看着馋，没等州府让，知府大人就忙不迭地夹了一大捧子放嘴里品开了。咂咂舌，正宗香椿味。越品后味越香。再夹几片黄瓜放嘴里一吃，这黄瓜是又脆又嫩又爽口，还有点甜丝丝的。府官越吃越觉着好吃，一会，两盘菜连个渣也没剩，光光的了。知府大人竖起大拇指说；“此菜只应仙家有，人间哪得此时吃！”遂又问州官说；“做这菜的厨师是谁？俺要问问她这些菜他是从哪弄来的？”州官忙说；“做这两样菜的是周七猴子。”府官一听忙又问；“是不是人都说有状元之才的周七猴子？”“正是”“怪不得呢，快叫他来见我。”

周七猴子来到客厅，知府一看来人年纪不大，二十多岁不到三十，问周七；“俺刚吃的两盘菜都是你亲手做的？”“是我亲手做的。”“那本府问你，这寒冬腊月，你是从那弄来的鲜香椿和黄瓜呢？”周期猴子说；“两位大人想知道香椿和黄瓜是怎么来的，得先答应草民一件事。”州官为讨好府官，忙答应说；“什么事？本官答应你，你说吧。”周七猴子指着正送茶水的杏儿说；“我这表侄女，为替父还债，从小卖进你府给夫人当丫环，现也老大不小了，也该回家找婆家了，请大人发话，放杏儿回家吧，她也好照顾他的苦娘。”州官急着想让周七猴子说出菜的事，赶忙对衙役吩咐；“到后衙对夫人说，就说老爷让杏儿回家照顾她娘。今后不消再来县衙了。另再赏杏儿二十两银子办嫁妆。周七，你看这会能说菜是从哪弄来的吧。”

周七猴子看看府官和州官，在椅子上坐下，不紧不慢地说；“说真的，俺也不是仙家，在这个季节手一指想要什么就变出来了。俺听说你们要吃香椿和嫩黄瓜，昨晚把俺家的老香椿树根挖来两节洗干净放水里煮了半宿，满满一大锅水熬成两碗汁，今天拎府里来，先把豆腐放汁水里浸煮，等豆腐进香椿味了，再把菜窖里的老菠菜拿出来，单掐嫩叶尖，放煮豆腐的汁水里一打滚，连豆腐一块捞出来切好装盘里，你们闻着是香椿味，吃嘴里也有香椿味，其实一根香椿芽也没有。黄瓜嘛！倒是真黄瓜，因俺干活累了，爱喝两盅解乏，总想冬天也有个爽口的下酒菜。后来还真叫俺琢磨出来个法子。俺把晚茬的嫩黄瓜摘下来，放在正要卷心的大白菜里，再把菜叶往里包上，用土坷垃压好。白菜一层层往里长裹着黄瓜，风不透雨不漏，不烂不坏。冬天俺多会喝酒想吃，就抷开白菜，把黄瓜从菜心里拿出来，黄瓜虽说在菜里不见日头，捂得有点发白，可吃起来不比刚摘的新黄瓜孬。二位大人，这会知道菜是怎么来的了吧。不外俺周七还有话要奉劝二位大人，俗话说‘官家一顿饭，穷人一年粮。’你们山珍海味都嫌吃腻了，你都知道吧，俺庄户人早晚能吃上顿肉就觉得了不起了，俺要不是想把杏儿从衙门救出去，俺才不来给你们下厨做菜呢。你们吃饭时多想想穷百姓，口里‘留’点德，就什么都好吃了。”说玩，招呼也不打，转身走了。

知府叹了口气说；“怪不得人都说他有状元之才，无状元之命。他要是做了官，还能有俺这些人好日子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