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姓百态：收酒瓶的老头（作者 李修运）

往事平不如烟

对小贩，我是没有好印象的。每天清晨五点，我居住的那座宿舍楼下，就准时响起小贩的叫声，“买凉粉──”是个青年男子，“油条──豆浆”是个中年妇女，“小磨香油喽……”是个老头。喊声起伏，不绝于耳，惊醒了许多人的鸳鸯梦发财梦白日梦和黄梁美梦。教师冯女士，在楼道里煮肉，接孩子归来，只见肉落遍地，香气四溢，钢精锅却不翼而飞。某小姐，狠心缩食，置上一件短裙，刚炫耀了三天，那裙子便从阳台不翼而飞，小姐哭得梨花带雨，形容憔悴。那小贩有何了得的道行，能从高楼上将小姐的心爱的裙子盗走？看官不解个中门路：只需一柄数丈长的铁钩子而已。

一日中午，我正在吃饭，突然响起轻微的敲门声，打开门，见一戴眼镜的老者

站在门外。老者瘦而高，穿一件得体的中山装，朴素而庄重。“请问有酒瓶卖吗？”

我略显迟疑，老者又说，”旧书报也收。“老者从身上掏出一个红本本递给我，是退休证。老者原是教师，可能是时光寂寞，才干起这收购旧物的营生。我让他进屋。

他清点了数十个酒瓶，一遍又一遍甚是认真。我又将几捆旧书递给他。老者解开捆绳，从中抽出一本《楚辞译注》，感喟着，“知识何价一毛三，屈子流落收购站。”

言毕，面容戚然。他一本本极珍爱地决定着取舍，又拿起一本竖排版的岳麓书社出的《诗经别裁》对我说，“年轻人，《诗经》和《楚辞》堪称双峰并峙，高耸云端，这你大体晓得吧？”我羞郝，拉住他的手，“老大爷，奔波都为稻粱谋，陋室窄仄，只好割爱了。”我把老者送到楼下，又帮他将东西装到三轮车上。老者边推车边吟道：“南有乔木，不可休思；汉有游女，不可求思……”我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心里说，一个退了休的老师，一个收酒瓶兼收旧书报的老人，一个小贩中的智者。

那位收酒瓶的老头走后，我又积攒了一些书本和报纸，等着他来收。

星期天的下午，我心血来潮要去拜访一位朋友。走到朋友那片宿舍楼下，只听得人声嘈杂，见一个少妇指着一个老头，又哭又叫。走到跟前，那个与少妇争吵的老头一把抓住我。我定睛一瞧，正是那位到我家来买旧书报的老者。从围观的议论声中，我听出了事由，那少妇的项链不见了，适才老头正收购她家的酒瓶，疑是老头偷了她的面链。老者哭了，“我做了一生的老师，讲究得就只剩下为人师表了，人的尊严还是要得的嘛。”少妇撇了鲜红的嘴，“尊严，尊严多少钱一斤！一根项链一千多块，抵得你收一个月的酒瓶了，哪个更省力！”老者满脸是汗，他央求我和另外一个学生模样的小伙子跟他到厕所去一趟。老头在厕所中将衣服脱下，露出嶙峋的瘦骨。学生回来对少妇说：“老大爷身上确实没有匿隐之物，我以人格担保。

”围观者哄笑。这时，从楼里走出一位健硕的中年汉子，他大咧咧地问少妇，“丢了什么？”众人齐说一串项链。那汉子嚷道：“你刚才洗脸撂在水池边！猪脑子！”拉起少妇便走，众人松了口气。那老者仔细地将散落在地上的东西慢条斯理地收拾到三轮车上，掏出一包白盒“红杉树”散了一周，说：“我感谢诸位了！尊严几何，尊严无价；明月昭昭，皎洁天下。”说完，推着车，慢腾腾地走了。

我拜访朋友的兴趣跑得无踪无影。回到家，枯坐灯下，苦对稿纸，难以成句。

进入伏期，温度一天高过一天，刚要入眠，就到了清晨。朦胧中一声收酒瓶的熟悉的叫声惊醒了我。我打开阳台玻璃窗，见一位戴眼镜的老人家正向楼上张望。我喊了一声，“老大爷，我有旧书要卖！”提起两捆早已准备多日的旧书背下楼。

那两捆沉重的书，我提起来竟然感觉非常轻松。

yinqikai1984

好久没读到这样的小小说了。金钱人性尊严，大而俗的命题写得深邃而有品，不易！屈子流落收购站，为稻粱谋，其中酸涩，几人品得。尊严无价，雷霆之句。

svtoduclkk

找一个路边摆摊的算命老者算姻缘，老人看了我，暗暗叹了口气，脸色很凝重。 我立马紧张起来，问老者为什么叹气，老者不答。我赶紧掏出一百块钱，递给老者。老者推却，说：“此事不能说。”我赶紧又掏出一百，一起递给老者，说：“前辈，没关系，说吧。”老者接过钱，又叹了口气，说：“哎，干了一辈子了，从来没见过长得这么丑的！” @狗血一刀

xmxmwufuee

作品很好！

℡单翼〃

文人，骨子里的傲气。

xinqinglove

真真好文章。

alexooi

老师退休金一个月多少你知道吗？

eryue

好文章！

xinghua03

为啥酒瓶以前有人收价格还贵？现在没人收了不值钱了没用了？

tttyyy123123

文笔还不错，动词多而形容词少。内容也接地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