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忘娘的铁勺炒鸡蛋（作者 马其亚）

往事平不如烟

小时候，有一天跟堂兄弟一起玩。正玩着，大娘招呼堂兄弟吃韭菜炒鸡蛋。闻着扑鼻的香味，看着堂兄弟一口一口地狼吞虎咽，我情不自禁地流出口水。大娘要给我也吃一口，我下意识地抹抹嘴角跑走了。娘常常嘱咐我，不能随便吃人家的东西。

到家，正好听到家里的母鸡咯哒咯哒叫，我随即拿着那热乎乎的鸡蛋，央求娘也给我炒了吃。

春天，娘买了十只炕鸡，第三天只剩下五只活的，夏天，因为鸡瘟，死了两只，一天夜里又被黄鼠狼咬死一只，剩下两只，一公一母。娘计划留着公鸡过中秋节，父亲说，公鸡没有什么用，卖了吧，听别人家公鸡打鸣也一样。父亲卖了公鸡，打了一小瓶豆油。剩下一只芦花母鸡，娘说，一定把它保护好了，不然，俺家一年都吃不上鸡蛋。二姨劝我娘去街上再买一只母鸡，娘顾虑:街上的母鸡要么是病鸡瘟鸡，不然人家不会轻易卖掉下蛋鸡；要么就是好几年的老母鸡，根本不能下蛋。

娘特别关照这只鸡，早早修好鸡圈。每天晚上，鸡刚进窝，娘就用好几块砖头石头把鸡圈门堵上，次日天刚亮，娘就把鸡圈门打开，让鸡找食吃。有时夜里，我会听到鸡凄厉地叫唤，接着就会听到父亲呵斥黄鼠狼的声音。中午前，娘会把人实在不能吃的碎粮食或者刷锅水放在盆里，唤鸡来吃。娘下地干活回来，第一件事就是唤鸡。麦收不久，娘说，鸡已经开了二指胯，快要下蛋了。

夏天太热，母鸡下蛋很少，有时候下蛋，还没有固定的地方，娘说那是母鸡撂蛋。听到咯哒咯哒叫声，娘就去找。有时候别人家的鸡也会在我家鸡窝里下蛋，娘一定会把鸡蛋送给人家，娘说:“俺家的鸡蛋跟人家的不一样”。前些天攒了几个鸡蛋，娘把鸡蛋煮熟了，拌上蒜泥，我们全家美美地吃了一顿。

娘经不住我死缠，接过鸡蛋，掀开黝黑的炒菜锅锅盖，我近前一看，锅底很多锈迹。再看锅铲子，也是锈的。很多天都是稀饭就咸菜，炒菜锅虽然在饭锅旁边，好像被遗忘了。娘说，刷掉这锅锈还得老大一会。她掀开饭锅，掂了掂铁勺，说:“不然就用铁勺炒鸡蛋吧。”

铁勺子，是分家时奶奶给的旧物件，不知用了多少年。看那勺头凹面，左边已被铁锅磨去不少，且薄如刀刃。街上铁匠铺新铁勺很常见，可是父亲总是舍不得买。

在锅灶旁边，娘把铁勺子刷洗干净，抓来一把麦草，点上火，把铁勺子放在火上，铁勺子里面的余水马上消失。娘让我拿着铁勺子，再三嘱咐我拿稳了。她拧掉油瓶上的玉米芯塞子，把少许豆油倒进铁勺，放上一点盐，再放少许葱花。然后把鸡蛋往锅台上磕一下，双手掰开蛋壳，让蛋黄蛋清落入铁勺，再用筷子搅拌。我拿着铁勺，还要顾及下面的火，早被烟火熏得双眼流泪。突然闻到鸡蛋香味，我竟然高兴得差点跳起来。

接过娘递来的筷子，我夹了一块炒鸡蛋给娘尝尝，娘不吃，让我一个人吃完。她说:“等明天再下鸡蛋，就炒给你妹妹吃，你就别吃了”。因为放的油少，鸡蛋有一些粘在勺边，娘用筷子和煎饼劈子刮了刮，小心倒在盘子里，让我吃完。

过了几十年，每每想起这事，好像还能闻到铁勺炒鸡蛋的美味，但是也常常后悔。我就是一个好吃虫，那么好吃的炒鸡蛋，怎么没让娘尝一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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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小时候的一道风景！都回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