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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曲回肠荡气的怨妇咏叹调,主题便是潘金莲爱西门庆爱得很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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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圣 发表于 2020-6-17 13:04:49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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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圣
2020-6-17 13:04:49 4027 0 看楼主


西门庆送给夏提刑一匹黄马,两个月后,夏提刑请西门庆去家里饮酒表谢意。菊花酒是自造的,西门庆“没大好生吃”,两个小优儿唱得不咸不淡听不出兴致来,陪酒的只有乏味无趣的夏提刑一人。吃惯了花酒闹酒的西门庆,如坐针毡,硬撑硬熬,十分难耐。小说对单调无聊的饮酒过程以“饮酒叙谈”一笔带过,“不说西门庆在夏提刑家饮酒,单表潘金莲见西门庆许多时不进他房里来”,独自弹琵琶解闷。两个场景形成鲜明对比,一边是西门庆落寞吃闷酒,一边是潘金莲寂寞弹琵琶,前者因酒不合口而不爽,后者因色欲不满足而不乐。两个孤寞人,在不同时空里次递出现,相映成趣。

与西门庆在夏提刑家单调乏味的吃酒场面相比,潘金莲弹琴盼西门庆夜归则极富画境与情调。她或歌或弹,幽怨静美,是楚楚可人的怨妇图,是凄婉动人的咏叹调。

每日翡翠衾寒,芙蓉帐冷。那一日把角门儿开着,在房内银灯高点,靠定帏屏,弹弄琵琶。

“每日”强调潘金莲被冷遇已久,日日相思苦。“那一日”已是十月中旬入了冬,夜晚没有西门庆陪伴,衾更寒帐更冷。潘金莲故意把角门儿开着,意在诱导西门庆,让他归家时一眼就能看到,并马上想到潘金莲正在等他。银灯“高点”,像引路航标,既能映透窗纸,又可远映角门。背靠帏屏慵懒弹琵琶,顾盼双眼瞅定门窗外,焦盼西门庆从天而降,不期而现。“弹弄”二字尤妙,是不弹之弹,是无意之弹,是不知弹何曲而弹,是乱拨乱弄之弹,是心乱如麻的外在表现。此处白描如画,加以绿色翡翠衾与红色芙蓉帐烘托,构成一幅色彩香艳的思妇深夜盼夫图。

等到二三更,使春梅连瞧数次,不见动静。

无心弹琵琶,有心等人。深夜二三更,西门庆要回早回了,潘金莲却还痴痴坐盼,频繁让春梅出门瞧动静皆无功而返,心迷神乱,伤感且绝望。绝望至顶点,便没有了高歌急弦,零乱的心境反而平静下来,“低低”弹唱着相思曲:“闷把帏屏来靠,和衣强睡倒。”这曲词恰似为潘金莲所写,背靠帏屏是闷极所为,和衣而卧是强制所为,正是“借他人酒杯,浇自己心中块垒”。

“低低”弹唱反衬出环境的静寂与心境的死寂,但就在这内外寂静之时,却横生波澜,“动静”来了

猛听得房檐上铁马儿一片声响,只道西门庆敲的门环儿响,连忙使春梅去瞧。春梅回道:“娘错了,是外边风起落雪了。”

潘金莲看似专注于弹琵琶,其实心里还是想着西门庆,耳目过于专注屋外的动静,竟然产生错觉,误把房檐上铁马儿响当作门环儿响,以为西门庆在敲院子大门,急让春梅去接西门庆。不厌其烦出门看视的春梅回说:“娘错了,风起落雪了。”语调有失望,更有温情与怜惜,表现出春梅对主子的善解人意与贴心体恤。“风起”、“落雪”,以景写情,一倍增其内心凄切清冷,恰与西门庆归家时“空中半雨半雪下来,落在衣服上都化了”的优哉游哉情态形成巨大反差。潘金莲何以解忧,唯有弹唱:

听风声嘹亮,雪洒窗寮,任冰花片片飘。




触景生情,潘金莲所弹曲词正与屋外风雪之景相契合。风声越来越响,雪儿洒到窗户上,与内心焦灼渴盼遥相呼应。室外景,室内情,风雪与歌声,水乳交融,以景衬情,情境凄美。

一回儿灯昏香尽,心里若待去剔,见西门庆不来,又意儿懒的动弹了。

灯暗了,香也烧尽了,既言时间之久,又表现出潘金莲内心越发焦躁与绝望。本来不断挑灯上香,对西门庆归来信心满满,现在却心灰意冷,一任灯灭香尽,思绪万千:

懒把宝灯挑,慵将香篆烧。捱过今宵,怕到明朝。细寻思,这烦恼何日是了?想起来,今夜里心儿内焦,误了我青春年少!你撇的人,有上稍来没下稍。

这一曲,直白点题,直抒胸臆,毫无遮掩地把苦思苦盼之情表露无遗。小说中许多词曲与情节无关,人物弹唱之词,也多是应景之作,几无可观之处。而潘金莲这一大段自弹自唱,却是一篇情真意切、情景交融的相思之歌,幽怨而凄切,很煽情。

就在潘金莲将相思之苦表现得淋漓尽致达到极点时,小说又宕开笔来,转换镜头,写西门庆约一更时分酒罢而归。这里有个时间差,前面写潘金莲等到二三更,此时写西门庆回家时却是一更。也就是说,潘金莲在弹琵琶的过程中,西门庆已经回到家了,可能潘金莲弹唱得太投入,春梅听得如醉如痴,都没注意到西门庆已进门。

西门庆回家时,“一路天气阴晦,空中半雨半雪下来,落在衣服上都化了”,这正是潘金莲听到室外风吹雪落声误以为西门庆归来时。时间上的交错穿插,增加了情节的丰富性与空间感,平添了戏剧性与神秘感。寥寥几笔写落雪,写雪的溶化,细微传神如画,是风雨夜归人的意境,颇有几分诗意。

西门庆哪里知道潘金莲雪夜弹琵琶盼他而归的痴情与凄切,他一头扎进李瓶儿屋里,又是呵护儿子,又是大吃大喝,与李瓶儿在小火盆儿边卿卿我我,温温存存,恰与潘金莲的冷清孤独形成巨大反差。小说至此掉转笔锋造势,又一次把镜头摇向潘金莲——

这里两个吃酒,潘金莲在那边屋里冷清清,独自一个儿坐在床上,怀抱着琵琶,桌上灯昏烛暗。待要睡了,又恐怕西门庆一时来;待要不睡,又是那盹困,又是寒冷。不免除去冠儿,乱挽乌云,把帐儿放下半边来,拥衾而坐。

写环境,写动作,写肖像,写心理,多角度多层次,回环曲折,细致入微,立体如画,揭示了潘金莲因久盼西门庆深夜不归产生的焦灼、绝望而又心有不甘的复杂矛盾心理。由抱琵琶坐床上昏昏欲睡,到硬撑着坚持不睡等西门庆归,再到因冷极困极无力支撑,方才放下半边帐儿,拥被而坐,但还是睁着眼,执著苦等西门庆来家。其苦盼情态,比第八回潘金莲“盼情郎佳人占鬼卦”有过之而无不及。这二者有异曲同工之妙,前者是因西门庆娶了新欢孟玉楼而被遗忘,后者是因西门庆宠爱李瓶儿与王六儿而遭冷落。相同者,潘金莲皆蒙在鼓里而不知,都在那儿憨等痴盼。不同之处,前者是未嫁进西门庆家门时,担心被抛弃,后者是已嫁进西门庆家门后,担心被冷落。前者喜怒形于色,毫无顾忌,迁怒于人,后者寄情词曲琵琶,孤芳自赏,独抒幽怨之情,较前者深沉内敛,大异其趣。

情到极处,因爱生恨,潘金莲又一次借弹琵琶舒解心中郁结:

懊恨薄情轻弃,离愁闲自恼。

由爱转恨,恨由爱生,恨更是爱,这是情感达到巅峰状态后的大逆转。绝望中的潘金莲神情恍惚,冥冥之中,似乎有某种不祥预感,于是深更半夜时,又一次让春梅出门察看。春梅“良久”回来,告之西门庆早已回家,正在李瓶儿屋里吃酒取乐。“良久”有留白艺术效果,给读者以极大想像空间。春梅是潘金莲忠仆,看到主子如此凄苦,感同身受,越发体恤与爱怜,于是出门“良久”,煞费苦心寻找西门庆,非要把西门庆找回来不可。在这“良久”的时段里,春梅定是门前看,院子看,甚至还跑到大门外的大路上去看。左看右看,左等右等,不见西门庆踪影时,急中生智,跑到李瓶儿院子里去打探,西门庆竟让她给找到了!她是如何发现西门庆在李瓶儿屋里的呢?西门庆与李瓶儿不会大声嬉闹,远处不可闻知,定是她悄没声息、蹑手蹑脚走到李瓶儿窗下偷听而知西门庆早已归来的。真是好一幅雪夜偷窥图!

“娘还认爹没来哩,爹来家不耐烦了,在六娘房里吃酒的不是?”

春梅的小报告,语调语义充满了对西门庆与李瓶儿的不满,更有挑唆潘金莲之意。




这妇人不听罢了,听了如同心上戳上几把刀子一般,骂了几句负心贼,由不得扑簌簌眼中流下泪来。一迳把那琵琶儿放得高高的,口中又唱道:心痒痛难搔,愁怀闷自焦。让了甜桃,去寻酸枣。奴将你这定盘星儿错认了。想起来,心儿里焦,悮了我青春年少。你撇的人有上稍来没下稍。

潘金莲所受打击实在巨大,原以为西门庆彻夜不归,自己虽苦等无果,别人却也得不到,心里还可忍受。万没想到,西门庆早已回到情敌李瓶儿屋里饮酒作乐,潘金莲如何能受得了这样的痛苦与羞辱?她心如刀戳,口里痛骂,眼中流泪,悲从心底来,竟在夜深人静之时,用力弹琵琶,放声高歌。她悲伤过度,再无顾忌,放任满腔悲情似洪水般决堤而泄。潘金莲就是要让西门庆与李瓶儿这对狗男女听到!西门庆果然听到,他明知故问谁弹的,怕李瓶儿吃醋。李瓶儿已经占了大便宜,便送顺水人情,不仅邀来潘金莲吃酒,还把西门庆拱手送给她,当夜西门庆睡在了潘金莲的床上。潘金莲一片苦心悲情,终于得到回报。

由怨妇到妒妇,潘金莲终归是潘金莲,纵使温情的一面表现得如何哀婉动人,但妒妇本色,却将一切诗意与情调彻底磨灭打碎,那片刻的温情与情趣,不过是临时披在身上的绮丽外衣而已。

一曲回肠荡气的怨妇咏叹调,主题便是潘金莲爱西门庆爱得很辛苦。

【本文作者 徐景洲 代表作《读破金瓶梅》 原文见《金瓶梅》第38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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