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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香一瓣:大爷如山 | 马其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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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圣 发表于 2020-6-17 12:46:30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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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圣
2020-6-17 12:46:30 3704 0 看楼主


可能是深得祖父及曾祖父宠爱吧,我的亲大爷上完我大祖父开办的私塾,成为他同胞三个、叔伯兄弟十一个、叔伯子妹二十一个中文化程度最高的。解放初期,大爷就在乡里做事,人民公社成立时,他是公社的总会计。

大爷留在我脑海中最早的一闪而过的印象是,我坐在用针线筐临时改作的摇篮里,大爷从后面把我抱起来。

刚能记事时,看到大爷骑着自行车,后面绑着被子,沿着家西的牛车路,向北。听大娘说,大爷是去县城开会。

那时的公社大院,在街南头,我家在街北,相距二三里。县里的电影队经常在这里放电影。小孩虽然不要票,但是不让随便进。我跟叔兄弟一般大,我们在上小学前后,只要听说有电影,就头插蜂窝似的,去公社大院等。大爷会把我们关在他的办公室,等到晚上放电影时,我们再悄悄跑出来。

那时,我家生活条件很不好。大爷虽然有工资,可是家里人口多,也有困难。我上小学时,家徒四壁,吃不饱,穿不暖。特别到逢年过节,更是捉襟见肘。我五年级那年除夕,我们家是喝玉米稀粥度过的。初一早晨,大爷喊我过去,把用报纸包着的斤把白面给我,我们总算吃到了饺子。

我上完小学以后,正好赶上文化大革命。大爷特别关心时事政治,他家门旁有个从县广播站连线过来的话匣子,我跟他门挨门。每天早上、中午、晚上,我都会跟他一起听新闻广播。记得大爷那时在看一本书《金陵春梦》,他不在家时,我曾经翻看过几段。

大爷的钢笔字、毛笔字都写得很好。队里谁家有喜丧事,他都去写字。繁体字“當”,我就是在大爷写“当大事”牌匾时认识的。1967年春节前,我看到大爷把自家的门用黑漆粉刷一新,然后用红漆在门上涂成对联大小,再用黑漆写上对联:“听毛主席话,跟共产党走。”我觉得这样可以不要每年都贴对联了,就学着大爷,也在自家门上用红漆涂成对联,用黄漆写上美术字“毛主席万岁,共产党万岁”。

1970年前后,大爷调到邻边的胡圩公社。我能经常见到他骑自行车早出晚归。奶奶住在庄东头三叔家,每次路过时,他都要把一包点心送给奶奶。奶奶特别喜欢吃点心,她把点心叫作果子。

大爷有两个儿子五个女儿,大女儿我叫大姐,比我大两三岁。大姐1974年结婚,婆家在岠山西,她结婚满月要回门时,大爷让我跟他一起去接,那是我第一次正式出客。接满月,是本地最隆重的礼节。接亲的需要最有头脸,能说会道,特别能喝酒且必须是两辈人,男方需要请同样能力的人作陪。我根本不能喝酒,那天我滴酒未沾。大爷要护着我,极力推脱,最多也就喝了二两酒。我们是骑自行车去的,返回时刚出庄,大爷就吐了。然后休息老大一会,才勉强骑车回来。平时,我经常看到大爷在院子里喝酒,原来他酒量那么小。我们这个家族,喝酒都不行,土话说,骟鸡的量,沾酒就醉。

1976年临近麦口时,从家门口不远的邮电局传来一个电话。电话是大爷从县城打来的,他正在坐汽车,到议堂下来,让我们找车把他接回家。大娘说,大爷去济南看病了,县医院让他去大医院复查的。邻居守福哥在济南铁路局上班,大爷写信给他,然后乘坐火车去了济南。

我跟叔兄弟立即一人骑一辆自行车,自行车后拖着平板车。急急忙忙赶往议堂。议堂在县城和我家正中间,距我家20里。县城经过土山到睢宁县有公路,通班车。

见到大爷时,他非常憔悴,脸黑瘦黑瘦,弱不禁风。之前,我一直看他脸色不好,并不知道他有病。

回到家,我去队里忙了。晚上,母亲说,大爷见到大娘时,在院子里痛哭流涕。守福哥打电话过来,大爷的病是肝癌晚期,济南大医院也没有办法治疗。大爷并不知情。

第二天,我跟叔兄弟用平板车拉着大爷去公社医院看病,街上的舅老爷也去了。金医生看了大爷在济南的化验报告,张口就说:“你这是肝癌!”那时候所有的癌症,没有听说谁能治好的,听说癌症,就可能把人吓死。我很生气,把金医生批评一气:“医生怎么能这样口无遮拦!”

当天晚上,有人推荐说,附近园头村的娄培浩能看很多疑难杂症。娄是四类分子,只能偷偷给人看病,一般人很难请得动。娄医生过来,号脉,开药,其中有一味药叫麝香。第二天我去公社医院问,麝香可能只有县中医院有,就打电话给于院长,于院长是我同学的母亲,她不久前从我们公社调走。于院长说,中医院也没有麝香。

连续几天,白天去医院输液,早晚服中药,大爷肚子越来越鼓得厉害,医生说那是肝腹水。肝区也越来越疼痛,大爷撕心裂肺地叫唤。医生给开了速尿和杜冷丁,可是公社医院没有。大爷认识县医药公司的尤经理,写张纸条,让我去找他。我骑自行车到县医药公司,买到两支杜冷丁,但是没有速尿。尤经理说可能连防公社医院有,他给我写张纸条,让我去取。县城到连防大约60里,我骑自行车一路向北,经过307公路再向西,终于买到了两支速尿。那是我这一生唯一一次到过连防。

用了速尿和杜冷丁,病情有所缓解,可是有效时间很短,我们只能无助地看着他。6月16日晚上,很多亲人都来了,守在大爷身边。大爷疼痛难忍,从软床一头爬到另一头,再爬回来,不住声地喊叫,声嘶力竭。稍微平缓一点后,大爷让大娘把钢笔和纸递给他,大爷哆哆嗦嗦在纸上写字。我看到那纸上的字大意是跟谁索要欠款,落款是“如山绝笔”。如山是大爷的名字。然后他把手表从手腕上取下,交给我叔兄弟,他大儿子。手表是他一生最值钱的家产。

夜间,人们都走了,大娘睡在里间,大爷的软床在明间。叔兄弟和我两个人轮流睁眼陪着大爷。大爷还是那样折腾,实在是太痛苦了!我抱着大爷给他揉肚子,揉着揉着,我就困得迷迷糊糊。大约天快亮的时候,突然觉得大爷少气无力,再细看,大爷走了!

我记不住大爷走的时候是几点几分,但是那天是1976年6月17日,我永远都记得!那年,大爷虚岁51。

大爷走后不久,我见到公社分管治安的闫宗文助理还有其他大爷曾经的同事。他们听说我大爷去世了,难过得掉下眼泪,连声说:“好人啊,可惜了!” 大爷就是一个普通人,普通干部,普通共产党员。他的一生,没有轰轰烈烈,只有平平凡凡。他孝敬老人,乐善好施,他养育七个儿女,他一心扑在工作上,深受亲朋好友爱戴。我在大爷葬礼上,伴随哀乐,朗诵了歌颂大爷平凡而光荣一生的悼词,引起一片哭声。呜呼哀哉!

我家住在岠山脚下,大爷生于斯,长于斯,奋斗于斯,最后归于斯!大爷就像这座普通的山,大爷如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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