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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事|张体龙:杀年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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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isisi 发表于 2019-1-31 16:23:17 | 只看该作者 |只看大图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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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isisi
2019-1-31 16:23:17 3532 0 看楼主

杀年猪

张体龙



从俺庄里出来向北,没走上多远,道路就分了岔。一条通向了北面的凤凰庄,一条向西北方的大堰里拐去。

千百年来,路一直是黄土的路。晴天时,辙沟便碾成了细碎的土,握在手里像白面一样的滑软。阴雨时,路边的庄稼地里有青蛙在呱呱不停地叫唤着,辙沟里也积满了水,偶尔还会冒着气泡。我想这辙沟里会不会有鱼?那时人们在传说着,某个地方落了一场大雨,雨后,庄稼地里有好多鱼在乱蹦乱跳着,我也希望辙沟里会有从天上掉下来的鱼。

那时,我总认为云是从远处的大海里飘来的,云里会带着鱼。一天天地看着辙沟里的水变少了,直到见了底,结果等来的还是失望。

村里的伙伴二胖有一天很认真地向我说道,雨里真会有鱼。有一次雨后,他在大田里捡到了还活着的泥鳅。有这么长,怕我不信,他还张开手在我面前比划着。二胖会讲骗人的瞎话,鬼才相信他呢。

放了学,我们常到野地里去割草,把草送到村里的牛屋里,能换来工分。牛屋在大场边,连同大场一起被这两条岔开的黄土路围着。大场旁边还有个小水塘,水塘边有弯柳,柔软的枝条伸到了水里。也有不知道名姓的前朝古墓,孤寂地卧在水塘边。

更多的时候,自家里也会喂着猪,我们便把草留给了自家的猪。

本地的黑猪,春天时从几里外的集市上买来。刚来时,个头还不大,肉嘟嘟的十分惹人喜爱,时常会昂着头哼叫着要吃的,倒进半槽食,很快便会它咂咂地喝光了。喝完了仍感到不满足,还会舔着食槽底。时间久了,槽底就被舔得溜滑,反射着亮光。很快,猪便长开了身子。到了暑假时,荒坡野沟里的草绿了,尝过了绿草的鲜味后,猪便不愿意再吃干的饲料。于是,年年暑假我们便要去割猪草。

立秋后,夏草逐渐变得枯黄萎缩,蔓茎也跟着枯老,少了水份后的草韧劲十足,嚼之无味,猪也就不愿意再吃了。

这时,五老爷也开始在各家的猪圈旁转悠开了。五老爷会杀猪,每到年底,村里要选一头最肥的猪杀了,然后把肉分给大伙过年。杀猪的活就是这五老爷领着人干的。杀的猪多了,他也有了经验,打眼就能看出一头猪能有多重,杀过后能撇下多少净肉。

那时,乡里的食品站还正红火着。每年都会给各村派来售猪的任务,卖猪给他们,不但有钱,有时还会补贴饲料。那时还没有混合饲料,补贴的饲料说穿了就是粮食,长的不饱满的次等粮食。无论有多次多瘪也是粮食啊,这正是吃不饱饭的村人所需的。

年头好时,猪长得肥,收购标准也会跟着抬高。瘦小的猪卖不掉,要喂到来年,这中间又会多吃掉好多饲料。因此,喂的时间越长,就越不划算。喂猪的人家天天想着法子让猪能快些长胖。

“看这猪让你们喂的,秋后再添不上膘,要等着来年才能卖了。”有一天五老爷转到了二花家的猪圈旁提醒道。

“五叔,俺也没法啊,粮食都不够人吃的,哪还顾得上猪?”二花妈无奈地回道。

五老爷看了一眼旁边的二花:“二花不小了吧?”

  “可不是。都十六了,长的还像十来岁的孩子。”

看着二花黑瘦的样子,五老爷叹了口气:“都怪她爸走早了。这么着,等几天收了玉米,让二花去捡剩拉子来喂猪。”

剩拉子就是那些长得小的玉米棒子,人们忙着收获大的,那些小的便顾不上了,仍会留在桔杆上。常有人在收好后的桔杆里翻找,运气好时,一天下来也能捡到不少。

“今年又是洋二媳妇家的猪最肥。”五老爷临走时自语道。

洋二媳妇,人长的很白而胖,衣妆整洁,时常还会穿着一双白色的运动鞋。这是她在宣传队唱歌时留下来的习惯,这样的打扮让她显得很俏丽,在一片土灰色的庄稼人中如鹤立鸡群,人们便称她为洋媳妇。那时我们常能听到她哼唱着《朝阳沟》,她入戏太深了,把自己想成了是戏里的女主银环。

她的男人我们叫二叔,在供销社里上班,能便宜地买到一些紧俏货。每年她家的猪会养的最肥,村里杀年猪也总是选她家的。

有一天,二花扭扭歪歪地走回了家。“二花,背这点东西就不行了。”二花妈疑惑着问道。

“妈,不是。我的脚破了。”

“脚破了?让我看看。”

   二花妈脱掉二花的鞋子,毫不在乎脚上的泥巴污垢,捧起来凑到脚底下仔细地看着。二花脚上受伤的地方已变得红肿了,渗出的血水混着泥土模糊一片。

“怎么破的?”

“捡玉米时,断茬子刺穿了鞋。”

二花妈捡起地上的布鞋,鞋底已磨得很薄,果然上面被刺穿了一个洞。

二花妈叹息了一声,温了水给二花洗净脚,接着找来一块长布条在破的地方缠裹上几圈。忙完后,又连夜去补好鞋。

那时,我们常会受伤,割草时,不小心割破了手脚是常事。受伤后,便抓一把细土按在伤口上。若在家里破了,会用锅底的草木灰糊在伤口上。人们代代就是这样做的,我们也跟着学会了。

二天后,二花的伤口仍不见好转,又开始发起了烧。二花妈的心里慌乱起来,带二花来到村里的卫生室,医生听了情况,用酒精给二花消了毒,又开了消炎药。

又过了两天,药吃光了,二丫的伤口不但未见好转,反而烂得化了脓。村医对此也束手无策,建议她们到乡里去。

赶到了乡里,乡医建议她们马上转院,他们拿不准这是破伤风还是炭疽,担心会引起败血症。

有一天放学后,我看到好多人聚在二花的家里。二花回来了,不过回来的是她那瘦弱的尸体。二花妈早哭哑了嗓子,晕倒在床上。二花的葬礼是大花操办的,用一口薄匣子把二花装好,几个人轻飘飘地就抬走了。除了大花外没有人哭,那天,村里的人全都沉默了。

这就不错了,那时常有小孩子淹死在河沟里,死了孩子像家里死了猫狗一样的普通平常,人们大多用芦席一卷,捆扎好之后,抬到野地里就埋了,最后尸体就化成了田里的肥料。

转眼间又到了年底,人们早淡忘了死去的二丫。调皮的孩子开始炸起了爆竹,零星的爆炸声缥缈在村子的上空时,提醒着人们新年又快到了。五老爷也提早磨起了他的杀猪刀。

五老爷这次磨刀时,也不知是眼花了,还是夜里没睡好,磨刀时少了往年的气势和高兴劲,动作变得慢条斯理的。最后,不小心还割伤了手。

村里还是选了洋二媳妇家的猪,挑来选去仍数她家的猪养得最肥。

也不知洋二媳妇是怎么喂的,那头猪太有劲了,像往常一样捆好四蹄后按在石板上时,仍在不停地挣扎着。拉出的急屎冒着热气,喷溅到毫无防备的人身上,引来了大伙的一阵轰笑。

五老爷开始脱掉了他的棉袄,把大泥盆在猪头下放好,就开始撵走想看热闹的孩子们,小孩子看到血腥的场面不好。

我们便向不远处的牛屋走去,身后突然传来了猪的惨叫,我看到柳树下的老牛直瞪着眼睛望向蓝蓝的天空,它的眼里汪着泪,眼角下有一道长长的泪痕,老牛也知道猪会死吗?

领肉时,我们才听到了人们的议论,说五老爷今年是怎么了,补上了一刀还没有刺到正地方。最后,是他儿子动刀后才杀死的那头猪。

那天晚上,猪头下水煮了一大锅,五老爷也喝醉了,哭闹中他说出了人同猪狗之类的话。此后杀猪这活就交给了他的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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