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趣事】烤炉子：烤着吃的，讲着故事，诗情画意（徐景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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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暖时，火炉子支在院子里，炉子上搭芦席棚子遮风挡雨，算是厨房。天冷了，炉子支在堂屋中间，既可做饭又可取暖。民居大都是土坯墙草房，炉子也用土坯垒，没有烟囱，煤气混合着水汽满屋弥漫像澡堂子，平添暖意。好在土坯草房墙壁和屋顶有无数看不见的隙缝透着风，降低了煤气中毒风险。有人把屋顶四壁都糊上报纸，防风又美观，却因此全家煤气中毒。

炉子由院子走进屋里，与我们有了更亲密接触。早晨起床，被窝温暖如春，赖着不起，把头缩在被窝里，不怕闻臭屁，嘴里一个劲喊冷。母亲怕误上学，又怕受冷，只好挨个儿烘烤棉袄棉裤和棉鞋。母亲事多，又性子急，衣服总是烤得半热不冷。裤腰口热得烫人，腿伸到裤筒子里却冰冷。除了撒娇的小妹，我们可不敢叫重烤，只有等到乡下小姨来了，才会大呼小叫让她一趟趟来回跑，给我们把衣服烤透。明明烤得很热，也硬说没烤透，有意让她多跑几趟，她也很乐意。每次烤热衣服小跑拿来时，总是将袖口和裤腿捏得紧紧的，还要揣在怀里，怕热气跑出来，嘴里喊着“快穿俺的大外甥”。

小时下雪的日子特别多，雪也大，我们最喜欢“插”（读第三声）雪玩。哪里雪深往哪里插，你追我赶，狂打雪仗，棉鞋湿透，冻得脚疼。回家第一件事，就是烤鞋。烤得臭烘烘满屋难闻味，烤得“鞋壳廊”像开锅热气腾腾。越烤越得意，越烤鞋离火越近，恨不得一时三刻烤干鞋，直到烤得鞋里喷出香喷喷布煳味才肯罢休。烤热烤干的鞋子，穿到脚上舒坦极了。有时会把鞋烤煳烤坏，少不了挨一顿臭骂。此后只能穿缝补过的棉鞋，难看，不保暖。

风大雪急出不了门，就围在炉边侃大山。手放在炉火上烤，脚伸进炉膛里烤，身子贴近炉壁烤。大人看了嘲笑说：“你干脆把炉子抱在怀里吧！真是冻死鬼托生的！”生冻疮的手放在炉火上烤，开始很好受，烤到化冻时，奇痒无比。一抓一挠，破皮流血，重者溃烂淌脓。

侃饿了，四处找东西烤吃。最常烤的是山芋干。放山芋干的布袋子藏在母亲住的房间里，用麻绳系得紧紧的，费好大劲才解开。偷出几大片，原样扎好。山芋干烤得焦黄风脆，小心翼翼搿成几小块，分而食之。味微苦，好香。

好吃还是烤生山芋片。乡下外爷爷来，总要背上一大口袋自留地种的山芋。沙土地种的山芋像栗子，又面又甜。山芋储藏在萝卜窖子里，挖出一块，切成薄片，烤得外焦里嫩，香气扑鼻。一人分一片，舍不得几口吃下，含在嘴里，用牙一点点刮着吃。

烤粉丝，香脆可口，还好玩。选粗长粉丝，慢慢在火上烘熏，粉丝膨胀、鼓泡。火候不够，膨胀不起来，咬不动。火候过大，烧成灰。恰到火候，焦脆可口。难得烤好一段半米长粉丝，双手捧着像杆枪，跑到小伙伴中，一小口一小口吃掉，馋得人家流口水。

火炉子还可以烤出很多好吃好玩的东西。冷饼中间掏空塞进猪油烤热吃，赛过肉包子。粗盐粒子烤得辟里叭拉，像放鞭炮。将大冰块放在炉子边，看它一点点变幻莫测融化掉。牙膏皮放在铁勺里看它慢慢融化成雪白的锡……

冬夜总是漫长。狂风暴雪来了，哪儿都去不了。小伙伴们聚在一起，围着炉子，轮流讲故事，像古人“围炉夜话”，诗情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