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多年前岠山山中的禁区是我们放牛娃的乐园 | 作者 顾勤功

海洋摄影

窑域对过有个大山窝，这里三面环山，地势平坦开阔。山窝中绿草如茵，池水清澈，如此草茂水丰之处，在我们放牛人的眼里，那是难得一遇的绝佳放牧之地，但可惜的是，此地是去不得的。因为这儿已被岠山后一位年过半百的怪诞老翁①霸占多年了。每逢夏天，当人们上山放牛时，这老头也挑着筐子上了山，筐里放着锅、碗、瓢、盆，蒜捶、蒜臼子，以及锅铲、十刀②、攮子③等利刃之器。他一天到晚，忙忙碌碌地搬石头垒小屋、圈地。
一天，我们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赶着牛群进入了山窝，这下子可就捅了“马蜂窝”。那老头挥舞着手中的棍子追打着我们的牛群。大哥带着我们上前和他论理：“山是大家的，为什么不让我们进去放牛？”此话一出，急得那老头手指山窝，眼睁得圆圆的，大声嚷道：“这——这——这——这个山窝，是我老先人在八百年前，花十三石小白麦买、买下来的。你、你和我一无亲二无故，凭什么到我这儿来放牛？你们几、几个小孩狼子，来跟我捣乱。”老头话音刚落，才思敏捷的大哥当即回道：“老人家，咱们现在虽然没有亲戚，说不定将来会有亲戚的。对不对？”
“不行，多会儿有了亲戚，多会让你们进来放牛。”那怪老头认真地回答道。
望着这水丰草茂的天然大草场，尤其是山窝里还有可供我们洗澡消暑的那池清澈见底的长流水，实在是让人着了迷。可惜，就是进不去，真是有点亏。
我们犹如走火入了魔，大有不到黄河不死心的念头。几个人无奈地蹲在东山头上，商量着如何才能突破这一禁区。细数数，我们几家确实与这老头还真的没亲戚。然后再挨家逐户，细细地进行排查，结果是冤家路窄，整个庄上的人家和他既无亲也无故，即使现结亲也来不及。无奈之中，正哥却想出了一条无法验证的歪理。只见他笑面靦靦④地来到老头面前说道：“喂！老人家，听说你老先人八百年前花十三石小白麦买这山窝时，和我们的老先人是有亲戚的，你再细想想，对不对？既然有亲戚，那我们现在就进去放牛了？”说着，便准备赶牛进去。
“呸！你看你们几、几个小脏样，脸抹的。滚！”那老头骂骂咧咧地回道。没办法，我们只好驱牛离去。
后来每当赶牛路过此处时，总想瞅老头不注意，犯下边，越下境。一天，牛群刚入山窝，这下子可恼了老头，他手持木棍，光着脚，一溜小跑追上山来，边追边喊：“几个小孩狼子，天天来跟我捣乱，有，有种⑤，你别跑。”我们几个发现他玩真的了，顾不得山石荆棘，撒开腿四散逃去，如果跑得慢点，被他抓住，那后果就不堪设想了。喊归喊，喊了也没用，从始至终，我们的人和牛，都不敢越雷池半步⑥。
一天，我们赶着牛群再次路过山窝时，人群中不知是谁说了句：“假如我们当中能有一人和老头有亲戚，那该多好哇！”话音刚落，还是良哥来得快，开口道：“这事好办，等咱们几个长大说媳妇，非山后的不娶，你们说是不是？……”。“对，非山后的不娶。大哥年龄大，先娶，拣俊的娶……”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议论着，恨不得这些不着边际的馊主意立刻变成现实。
俗话说得好：无巧不成书，也可能是天意使然，1960年冬，由冰人作伐⑦，仪表堂堂，身为民警的大哥，还真的把老头那如花似玉的女儿弄到了手。大哥如当年所愿，娶到个如意的美娇娥，自是乐在心里，喜上眉梢，整天笑眯眯的。殊不知大哥的这个如意之中也有我们几个小弟兄帮助谋划的功劳，特别是良哥的那句；“……非山后的不娶。”看起来，还真是起了作用。按理说，大哥该买两块喜糖来犒赏⑧我们一下。
由于两家联了姻，大哥已成了老头家里的座上宾，山窝里的这个禁区终于被攻破，可是为时晚矣！早在六年前的1954年秋，初级社成立了，牛驴也随之入了社，有专职饲养员负责喂养，从此，无需我们再去那儿放牛了。
新婚后的大哥也手挽娇妻进城去了，这一走就是数十年，而身居乡下的这几个小弟兄多年也难得见上他（她）们一面。时至今日，一晃，六十余载已过，当年的新郎、新媳妇，如今已年逾八旬。多年未见了，不知当年亭亭玉立的美女大嫂，现如今是否还是那个桃花初绽的容颜？若见到他俩，得问问是否还记得当年小弟兄们闹洞房的事？哈哈！当大嫂阅读此文时，定会嫣然一笑。俗话说，笑一笑，十年少！但愿大哥、大嫂笑口常开。
　　注释：
　　①怪诞之老翁：之，结构助词，古文言中作“的”字讲。怪诞之老翁，是指古怪，不正常的老头儿。
　　②十刀：元代，北国胡人统治中原后，害怕汉人反抗，每十家汉人只发一把刀供切菜用，因此人们把切菜用的刀，叫作“十”刀，该名称沿用至今。
　　③攮子：古时用作护身的武器，还可以作杀羊、剥牛的工具。
　　④笑面靦靦：靦（tian），人脸的样子。笑面靦靦，是指人脸笑眯眯的样子。
　　⑤有种：方言，是指有没有胆量。
　　⑥不敢越雷池半步：雷池，古时雷水别称，在今安徽省望江县。不敢越雷池半步，表示不能或不敢超过一定的界限。
　　⑦冰人作伐：冰人，即媒人。作伐，即介绍。
　　⑧犒赏：即奖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