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儿一声“爸，父亲节快乐”，爸的眼里噙满泪花 | 作者 毛英华

海洋摄影

不知不觉，我也活到了容易落泪的年岁了，总是会在独处的时候，回忆父母年轻时的战天斗地，意气风发，然后泪流满面。
李宗盛《新写的旧歌》，写尽了父与子之间的情感纠葛。一直以来，我们弟兄仨和父亲性格冲突极大，尤其是我，和他少有亲近，记忆中难有几次推心置腹的交流，我时常讨厌他如同讨厌我自己一样，然而，让我尴尬的是，随着年龄的增长，我发现自己身上的某些特征越来越像他了，信不信，性格即命运，写进基因的东西，谁都无法改变。两个男人，极有可能终其一生只是长得像而已，有幸运的，成为知己；有不幸的，只能是甲乙。
父亲勤劳俭朴自律，性格古板复杂，善良深沉但不合群，不爱运动却身体极好，退休后做起了小生意，风风火火，忙碌充实，79岁了还和年轻人一样激情满满，干什么都兴致冲冲。父亲动手能力超强，是电焊技术专家，他说这得益于部队对他的培养，奇怪的是他好像不愿意提起这方面过人的本领，或许在他看来，做个文化人才是一个人最美的样子。他还有木工、电工、瓦工、理发、裁缝、养花等多方面的技能，唯独烹饪技术一般，这很有意思。有一次拉呱的时候我对他说：爸，我发现最适合您的职业其实是当一名外科医生，听到这话，他若有所思，默许我的判断，表情中掠过一丝遗憾。父亲虽学历不高但书法不错，前些年家里的春联都是他写，在我看来，他的硬笔字好过毛笔字，他善于钻研，接纳新事物，用智能手机，发抖音……在七十岁的时候还有过想学驾驶的冲动，他对未来始终充满了热情，他常说：活到老，学到老，活着干，死了算，干净利落，通透达观，这让很多后辈自愧不如。唯一让我们诟病的是他对待我们弟兄仨略显简单粗暴，从他那里极少感受到温情，可是他对此浑然不觉，相较于母亲的睿智和才华，还有我们母子之间的深情，他是暗中艳羡甚至心怀“嫉妒”的。
记忆里我和父亲最亲近的一次交流是在我当兵前夕，1990年10月的一天，当爸妈明确的意识到我立志从军的志向不改时，有些慌神了，他们原本以为我是在故意和他们开玩笑，谁知道我口念不干，完全忽略了其他，他们俩试图再做一次努力，于是叫我大哥在晚上到我的房间和我进行一次深度交流。俗话说：家有长子，国有大臣，我大哥虽读书不多，但毕竟已参加工作，在家里有话语权，他性格直爽，简单明了，上来就问：小三，我只问你一句，你去当兵的想法是一时冲动还是考虑成熟了，我毫不犹豫答道：这是我思考已久的决定，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绝不后悔！回答的语气斩钉截铁。大哥没有说第二句，问完转身出门。第二天早饭后，父亲呆在家里，没去上班，这是少有的现象。他说：三儿，你来，我们聊聊天。我受宠若惊，从来没有感受过父亲这般的温存，有点不适应，还有点暗喜，于是，我们爷俩分别坐在刚买的单人沙发上，围绕我是否该去参军这一重大命题展开了一上午的对话。其实，这何尝不是在探讨人生啊，那天第一次有了被当作大人对待的感觉了。父与子的聊天是轻松愉快的，父亲说：我和你妈平时对你很严厉，你要理解，尤其是我，严父慈母嘛，那是希望你们弟兄仨好好学习，将来有点出息，不为生活所困等等，还提到他当兵的经历，他说自从他离开部队后，就发誓子孙后代不准去当兵，主要原因还是觉得部队生活太枯燥无聊，并且充满了危险性。最后他说，看来他的这一诺言实现不了了。我说：爸，你说的这些我都考虑到了，无论你怎么说，哪怕是刀山火海，我也在所不辞。我要忠于自己的选择，给人生不留遗憾。父亲继续说：既然你这样决定了，我也不再劝阻你，我和你妈商量过，如果你有了明确的决定，我们就全力支持你，你还有什么期望的，我们都会极力帮助你做到。后来的事实证明，父母亲为我的从军乃至后来的人生道路付出了很多心血，为此，我终生感念他们！
父亲年轻的时候，我也不太懂事；父亲年老的时候，我已不再年轻。到如今，才想起要重新审视反省与父亲的关系，其实是在回答自己颠倒了半生的命题，天下父亲其实都平凡的可以，我会善意的认为他爱自己孩子的方式与别人不同，或许心里有，不会表达罢了。趁父母安在，我要与他讲和，不能再去抱怨他，我要试着理解他，包容他，认可他。父子一场，实属不易！我真怕，等到好像终于活明白了，已来不及。他不等你，已来不及；他等过你，已来不及。李宗盛将父亲写进他的歌，我将父亲嵌入我的文字，父亲节，就当这篇文章是给他的献礼！
父亲从不抽烟，极少饮酒，昨晚我特意买了几个菜，给父亲斟满酒，端起杯，我说：“爸，父亲节快乐”！我分明看到他的眼里噙满泪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