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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破苏轼|“失”意仕途与“诗”意艺术合奏的命运交响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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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面书生 发表于 2020-10-20 07:15:36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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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面书生
2020-10-20 07:15:36 3817 1 看楼主
“失”意仕途与“诗”意艺术合奏的命运交响曲——漫谈苏轼的贬官生涯与文艺创作

文/刘清国



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唐代伟大的浪漫主义大诗人李白在蜀道上走过。穿越千年历史的时光隧道,另一位伟大的浪漫主义文学大咖从蜀道上飘来,仙风而至。
他头戴纶巾,慈眉善目,鹰眼如炬,雄姿英发,正意气风发地走在赴京赶考的路上。他就是北宋中期文坛领袖、纵横千古的大文豪苏轼苏东坡。
道大不容,才高为累。苏轼大魁天下之后,连皇上都欣赏的“宰相之才”本可以平步青云,封侯拜相,官运亨通,大展宏图。可他终因政见不同和直率的性格,仕途上布满荆棘坎坷,处处碰壁,屡遭朝廷贬谪。
失之东隅,收之桑榆。他把一生的伟大抱负、以天下苍生为念的情怀浓缩进诗词歌赋、书法绘画中。政治仕途上的“失”意人生,成就了他文学艺术上的“诗”意人生。
“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千古风流有谁似?东坡居士,独一无二,风华绝代,独领风骚。



(一)二放杭州

因为一个人,爱上一座城。对苏轼来说,这座城就是杭州。杭州的美丽和温柔深深抚慰了他政治上的失意。第一次外放杭州任通判,他邂逅了“红颜知己”王朝云。
《江神子·湖上与张光同赋》诗云:
凤凰山下雨初晴,水风清,晚霞明。一朵芙蕖,开过尚盈盈。何处飞来双白鹭,如有意,慕娉婷。
忽闻江上弄哀筝,苦含情,遣谁听!烟敛云收,依约是湘灵。欲待曲终寻问取,人不见,数峰青。
这是苏轼宴饮时,看到年仅12岁的杭州歌女王朝云,见其天姿娉婷,舞姿优美,顿生爱怜之意。
另一首《饮湖上初晴后雨》,也是写给王朝云的:
水光潋滟晴方好,山色空蒙雨亦奇。

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妆浓抹总相宜。

西湖、西施、朝云,以美景誉佳人,苏轼对朝云的爱意可想而知。境由心造,超然物外。苏轼没有因仕途不顺的影响,反而过得很快活,而杭州也成了苏轼的第二个故乡。
历史上,苏轼曾两次在杭州任职。第一次他遇到了红袖添香的王朝云。时隔15年后,苏轼第二次就任杭州太守,他在西湖清淤,修苏堤,建石塔(三潭印月),兴水利,做了许多惠民之举。苏太守乘兴游遍钱塘山水,《送郑户曹》诗云:
游遍钱塘湖上山,归来文字带芳鲜

羸僮瘦马従吾饮,陋巷何人似子贤。

公业有田常乏食,广文好客竟无毡。

东归不趁花时节,开尽春风谁与妍。

又如《望湖楼醉书五首》其一:
黑云翻墨未遮山,白雨跳珠乱入船。

卷地风来忽吹散,望湖楼下水如天。

这是雨中即景,再如《夜泛西湖》:
蒲无边水茫茫,荷花夜开风露香。

渐见灯明出远寺,更待月黑看湖光。

钱塘山水、杭州西湖的美景在诗人的笔下摇曳生姿,美不胜收。



(二)栖身地方

苏轼一生颠沛流离,四分之三的仕途在地方度过,几乎踏遍了大宋疆土,先后在十一个省份十四个州县任职,做过八个州府的太守,但是真正主政时间较长并有所作为的地方有上面讲的杭州,这是他最重要的一站,此外还有密州、徐州两个地方成就较大,亮点颇多。

至于湖州、登州、颍州、扬州、定州等地“二年阅三州”,如匆匆过客,虽有诗文创作,此文不再赘述。

密州(现山东诸城)虽小,但是苏轼真正做地方主官的第一站,有了大展宏图的机会。这个时候的苏轼对他的政治抱负满怀信心,豪情万丈。一首《江城子·密州出猎》可窥一斑:

老夫聊发少年狂,左牵黄。右擎苍,锦帽貂裘,千骑卷平冈。为报倾城随太守,亲射虎,看孙郎。

酒酣胸胆尚开张。鬓微霜,又何妨!持节云中,何日遣冯唐?会挽雕弓如满月,西北望,射天狼。

此时的苏轼虽受“新党”排挤,自请出京,但刚到不惑之年即主政一州,也算志得意满。这首词通过描写一次出猎的壮观场面,借历史典故抒发了杀敌为国的雄心壮志,表达了期待朝廷重用的愿望。

在密州的苏轼,生活相对安定,然而,对于感情丰富的苏轼来说却会生出一种多愁善感的情愫。在密州,母亲程老夫人、父亲苏洵、结发妻子王弗已逝,弟弟苏辙远在千里之外的河南。

情同手足、仅比他小两岁的弟弟苏辙,在苏轼早年到凤翔任职时曾作诗《和子由渑池怀旧》曰:

人生到处知何似,应似飞鸿踏雪泥。
泥上偶然留指爪,鸿飞那复计东西。
老僧已死成新塔,坏壁无由见旧题。
往日崎岖还记否,路长人困蹇驴嘶。


是啊!人生来来去去,一晃而逝,不留踪迹。熙宁九年(1076年)丙辰中秋,皓月当空,王闰之、王朝云左右陪侍,一家人欢饮达旦。明月、美酒、佳人,诗人豪情大发,吟唱出千古名篇《水调歌头》: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词作上阙以问天开头,逸兴壮怀,诗人展开丰富的想象超然物外,恣意洒脱,奔放自由,托物言志,反映他“高处不胜寒”的政治失意,表达了他想摆脱朝堂纷争的烦恼追求自由自在的神仙生活的情感。

下阙以问月感怀,借思念弟弟苏辙为寄托,表达他“但愿人长久”的美好期盼。

熙宁十年(1077年)4月,苏轼自密州转任徐州知州,在徐任职虽只两年,但他治黄患、修水利、挖煤炭、抓冶铁、造兵器、劝农桑、建黄楼、兴旅游,并以其生花妙笔,对古彭的山水人事进行描述,留下了三百多篇诗词文章。

苏轼在徐期间,曾结识云龙山的隐士张山人,互有许多诗词唱和。其中一篇《放鹤亭记》,使一座本不起眼的养鹤茅亭,一时间闻名遐迩。“鹤飞去兮西山之缺,高翔而下览兮择所适”,既委婉地表达了自己在政治上的彷徨心态,也寄托了清远出尘的山林之乐的思想。

苏轼带领全城百姓抗洪胜利,建黄楼作纪念,《九月黄楼作》作如下记述:

去年重阳不可说,南城夜半千沤发,

水穿城下作雷鸣,泥满城头飞雨滑,

黄花白酒无人问,日暮归来洗靴袜。

岂知还复有今年,把盏对花容一呷,

莫嫌酒薄红粉陋,终胜泥中千柄插。

元丰元年(1078年)九月十七日,苏东坡曾和友人一起醉倒在云龙山下。一篇《登云龙山》诗曰:

醉中走上黄茅冈,满冈乱石如群羊。

冈头醉倒石作床,仰看白云天茫茫。

歌声落谷秋风长,路人举首东南望,

拍手大笑使君狂。
此诗酒后所作,一韵到底,取行歌体,仅止七句,戛然而止。在艺术风格上不落俗套,苏大诗人忘却了官场上的蝇营狗苟,酒疯发作,醉中吟诗,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三)一贬黄州

江山易改,禀性难移。《湖州谢上表》书生意气,谢恩你就谢恩,发什么牢骚呢?一句“知其生不逢时,难以追陪新进;查其老不生事,或可牧养小民”被指批评新法。诗咏《桧树》:“根到九泉无曲处,世间惟有蜇龙知。”被指目无君父,实则二臣。“莫须有”的“乌台诗案”,苏轼几乎命丧黄泉。

后人感慨苏轼遭遇,作《乌台诗案》诗一首,诗曰:

纵有神龙起沧海,难赋豪情祭乌台。

恶奴群起吠尧舜,万民齐声叹良才。

誓将寸管化长剑,杀尽世间狼与豺。

他年若有凯旋日,是我卷土又重来。

此诗前四句表明对作者的同情,后四句描写诗人的抱负。苏轼大难不死,虽心有不甘,义愤难平,但皇命难违,只得接受被贬黄州团练副使的任命。

孔子曰:“吾日三省其身”。在黄州,苏轼开始思考人生,检讨自己的过失。《初到黄州》诗曰:

自笑平生为口忙,老来事业转荒唐。

长江绕郭知鱼美,好竹连山觉笋香。

逐客不妨员外置,诗人例作水曹郎。

只惭无补丝毫事,尚费官家压酒囊。

此诗一语双关,表面上是说“千里做官,为了吃穿”,实际上是自嘲“祸从口出”,对“乌台诗案”自我解脱,表现东坡居士“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敢于正视淋漓的鲜血”,豁达和自得的思想境界成为后人之表率。

为解决全家人的温饱问题,在黄州太守的帮助下,苏轼在城东开垦了一块荒地,当起了躬耕陇田的农夫。他取名“东坡”,自称“东坡居士”。学起唐代大诗人白居易“持钱买花树,城东坡上栽”;“东坡春向暮,树木今何如”。小日子过得虽然清苦,他没有消沉颓废,依旧能找到心灵上的寄托,品尝生活中的乐趣。

苏轼成了苏东坡,在第一次被贬的黄州,他进入了一生创作中的巅峰时刻。在黄州,苏东坡可谓“无官一身轻”(不得签书公事),他游山玩水,泛长江、吊赤壁。在黄州,他彻底地脱胎换骨,对儒、释、道三家的思想精华进行了融会和批判;在黄州,他找到了真正的自我,获取了真正的个性自由。

在黄州,他触景生情,文思泉涌,引吭高歌,写下了《前赤壁赋》、《后赤壁赋》和千古绝唱《念奴娇·赤壁怀古》。先来赏析一下《前赤壁赋》的名句:

惟江上之清风,与山间之明月,耳得之而为声,目遇之而成色,取之无禁,用之不竭。是造物者之无尽藏也。

苏东坡借景抒情,欲吐心中失落之块垒,虽极力自解却又不能尽释,内心一番跌宕起伏之后,必须踏踏实实落地,回到现实。

三个月后,苏子再游赤壁,《后赤壁赋》产生。面对仕途的低谷,苏东坡心有不甘,试图反击,“划然长啸”,有愤怒,有豪气;“悄然而悲”,“肃然而恐”,终觉后怕,近乎绝望。只能“放乎中流,听其所止而休焉”,虽有现实的无奈,却超然于物外,似乎放下了思想的包袱。

再看最伟大的浪漫主义豪放派代表作《念奴娇·赤壁怀古》:

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故垒西边,人道是、三国周郎赤壁。乱石穿空,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江山如画,一时多少豪杰。

遥想公谨当年,小乔初嫁了,雄姿英发。羽扇纶巾,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故国神游,多情应笑我,早生华发,人生如梦,一尊还酹江月。

这首词是宋词中流传最广、影响最大的作品,也是豪放词中最杰出的代表。上阕即景抒怀,通过描写古战场,引起对古代英雄人物的缅怀。下阕着重写人,借对周瑜的仰慕,抒发自己功业无成的感慨。

诗人感慨古今,雄浑苍凉,大气磅礴,昂扬郁勃,把人们带入江山如画、奇伟雄壮的景色和深邃无比的历史沉思中,唤起人们对人生的无限感慨和思索,融景物描写、人事感叹、哲理抒情于一体,给人以撼魂荡魄的艺术力量。

在黄州,苏东坡有一天干完农活,心情大好,夜饮东坡,醒醒醉醉,三更归家时家童已睡,敲门不应,索性拄着竹杖跑去江边听滚滚涛声。一首《临江仙》就这样挥洒而出:

夜饮东坡醒复醉,归来仿佛三更。家童鼻息已雷鸣。敲门都不应,倚杖听江声。

长恨此身非我有,何时忘却营营。夜阑风静縠纹平。小舟从此逝,江海寄余生。

在遭受陷害被贬的痛苦中挣扎的苏东坡,突围成功,获得了新生。

在黄州,苏轼性格当中的恣意洒脱,开始慢慢收敛,变得更加深邃,也更加豁达。比如《定风波》:

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

料峭春风吹酒醒,微冷,山头斜照却相迎。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

此词为醉归遇雨抒怀之作。词人借雨中潇洒徐行之举动,表现了虽处逆境屡遭挫折而不畏惧不颓丧的倔强性格和旷达胸怀。全词即景生情,语言诙谐,富含哲理。

上阙最后两句是本词的“点睛之笔”。“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由眼前风雨推及整个人生,有力地强化了诗人面对人生的风风雨雨而我行我素、不畏坎坷的超然情怀。

结拍“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道出了诗人在大自然微妙的一瞬所获得的顿悟和启示:自然界的晴雨表既属寻常,毫无差别,社会人生中的政治风云、荣辱得失又何足挂齿?

笑看云起处,坐拥花开时。苏东坡进退自如,宠辱不惊。他笔下的诗词“禅”味十足,融汇哲学思想,请看苏东坡离开黄州赴汝州任上途中所作《题西林壁》:

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

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

真可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如同钱钟书笔下的围城,婚姻也罢,做官也罢,城外的人想进去,城内的人想出来。苏东坡身在“局中”,心在“局外”,“惆怅东栏一株雪,人生看得几清明”,“人生如逆旅,我亦是行人”,“休言万事转头空,未转头时皆梦”,人生无常,心中有常,可是从古至今又有谁能看得清呢?

也是在赴汝州途中,苏东坡于山水处从容,于无声处清欢。一首《浣溪沙》,漂泊半生的官宦之人道出了人生的真谛:

细雨斜风作晓寒。淡烟疏柳媚晴滩。入淮清洛渐漫漫。

雪沫乳花浮午盏,蓼茸蒿笋试春盘。人间有味是清欢。

什么才是生命的最好状态?有人说:“如夏花般绚烂,如秋叶般静美”。尘世喧嚣,这样的生命状态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够拥有的。很多时候,树欲静而风不止,心欲静而利难舍。曲终弦断人散尽,繁华落尽终成空。已过知天命之年的苏东坡大彻大悟:平淡的生活,安宁的内心,才是最好的生命状态。



(四)再贬惠州

元祐八年(1093年)高太后去世,哲宗执政,新党卷土重来,绍圣元年(1094年)六月,苏轼再次被贬至广东惠州。

苏东坡仍然是泰然处之,他早已看惯了政治风云的冷酷无情。他也爱南方山水,爱荔枝,写下了一首脍炙人口的咏荔枝的《惠州一绝》:

罗浮山下四时春,卢橘黄梅次第新。

日啖荔枝三百颗,不辞长作岭南人。

真正的安顿,是内心的安顿。心若没有归宿,到哪儿都是流浪。在苏东坡赴岭南之前所作《定风波·南海归赠王定国侍人寓娘》中借寓娘之口道出了自己的心声:

常羡人间琢玉郎。天应乞与点酥娘。尽道清歌传皓齿。风起。雪飞炎海变清凉。
万里归来颜愈少。微笑。笑时犹带岭梅香。试问岭南应不好。却道。此心安处是吾乡。


这个时候的苏东坡,已经58岁,进入了人生的暮年。仕途上的失意已使他心意阑珊,无可奈何,无意于北归报效于朝廷,准备“长作岭南人”,在此养老,终此一生。《蝶恋花·春景》应运而生:

花褪残红青杏小。燕子飞时,绿水人家绕。枝上柳绵吹又少。天涯何处无芳草!

墙里秋千墙外道。墙外行人,墙里佳人笑。笑渐不闻声渐悄。多情却被无情恼。

在此词中,诗人通过对残红退尽、春意阑珊的暮春景色的描写和远行途中的失意心境的描绘,借惜春伤情之名,表达出作者对韶光流逝的惋惜、宦海沉浮的悲叹和浮生颠沛的无可奈何。

苏东坡人生遭际十分悲催,几次被贬,生活拮据,身边众多的侍儿姬妾都陆续散去,只有王朝云始终如一,追随苏轼长途跋涉翻山越岭到了惠州。

一次,王朝云演唱《蝶恋花·春景》,唱到一半时,“歌喉将啭,泪满衣襟”,苏东坡就问她怎么了,王朝云回答说:“奴所不能歌,是‘枝上柳绵吹又少,天涯何处无芳草’也。”

“天涯何处无芳草”,多么达观的一句,怎么会让朝云泪满衣襟呢?因为那并不是我们一般感觉到的只有旷达与洒脱,而应该蕴含着一种深切的悲痛。

这层意思,没有人读得出来,可王朝云读出来了。只有王朝云能体会到,在严酷的现实面前,苏轼只是一个墙外失意的匆匆过客罢了,所以她为之潸然泪下。

结句“多情却被无情恼”是本词的点睛之笔。苏东坡发出如此深长的感慨,那“无情”之人究竟会撩拨起他怎样的思绪呢?

也许是勾起他对美好年华的向往,也许是对君臣关系的类比和联想,也许是倍增华年不再的感慨,也许是对人生哲理的一种思索和领悟,诗人并未言明,却留下了丰富的空白,让人回味无穷、浮联翩想。



(五)三贬儋州

生活不止眼前的苟且,还有诗和远方。荒凉偏远之地一直在召唤着他,每到一地必定有诗。

绍圣四年(1097年),年已六十二岁的苏轼被一叶孤舟送到了徼边荒凉之地海南岛儋州。据说在宋朝,放逐海南是仅比满门抄斩罪轻一等的处罚。全家人痛苦流泪,苏东坡是心灰意冷的,他在写给友人的信中说:“某垂老投荒,无复生还之望”。甚至做好了死的准备,“今到海南,首当做棺,次便做墓”。

面对自己将要客死在这座被海水囚困的荒芜凄凉的孤岛,老年苏东坡发出“此生当安归,四顾真途穷”的悲叹感慨。可是当他和儿子苏过抵达儋州时,回顾几个月来沿着海南岛西北海岸线的旅程,挥洒诗情:

四洲环一岛,百洞蟠其中。

我行西北隅,如度月半弓。

苏东坡把儋州当成了自己的第二故乡,在这里办学堂,介学风,以致许多人不远千里,追至儋州,从苏轼学。在宋代一百多年里,海南从没有人进士及第。但苏轼北归不久,这里的姜唐佐就举乡贡。为此苏轼题诗《补子瞻赠姜唐佐秀才》:

生长茅间有异芳,风流稷下古诸姜。

适从琼管鱼龙窟,秀出羊城翰墨场。

沧海何曾断地脉,白袍端合破天荒。

锦衣他日千人看,始信东坡眼目长。

人们一直把苏轼看作是儋州文化的开拓者、播种人,对他怀有深深的崇敬。在儋州流传至今的东坡村、东坡井、东坡田、东坡路、东坡桥、东坡帽等等,表达了人们的缅怀之情。外人眼中的南荒之地,在苏轼的眼里,竟是可比苏杭的人间天堂。

元符三年(1100年),65岁的苏轼遇赦北归,他写下了著名的《渡海》诗:

参横斗转欲三更,苦雨终风也解晴。

云散月明谁点缀?天容海色本澄清。

空余鲁叟乘桴意,粗识轩辕奏乐声。

九死南荒吾不恨,兹游奇绝冠平生。

回想琼崖近三年,真是生死两茫茫,恍如隔世,有生之年能够北归,不幸之万幸啊。而今老矣,故朝去,换了人间。《雨夜宿净行院》道出凄凉的心情:

芒鞋不踏名利场,一叶扁舟寄渺茫。

林下对床听夜雨,静无灯火照凄凉。

回头再看渡海诗最后一句“九死南荒吾不恨,兹游奇绝冠平生”,苏东坡屡遭贬谪,几经挫折,始终不屈不挠,把政敌“置之于死地”吟唱成“兹游奇绝冠平生”,他至死都在续写人生的传奇!

苏东坡漂泊在北归的途中,熬尽了最后的心血,终于在常州停下最后的脚步,弥留之际《自题金山画像》曰:

心似已灰之木,身如不系之舟。

问汝平生功业,黄州惠州儋州。

身之将死,仍不忘自嘲一番,其言也善,其鸣也哀!

纵观苏东坡的一生,从政治上看,无论是新党执政还是保守派上台,他似乎总是反对派;从爱情婚姻上看,如果结发妻子王弗去世继娶王闰之无可厚非,那么与王闰之感情甚笃仍再纳妾王朝云,似乎他用情不专;从信仰上看,他融通儒释道三家,造就了混合的人生观。

笔者斗胆说一句,苏东坡的诗词文章,意境超然物外,高妙之至,世绝无双,但就其思想境界来讲,略显消极。比起范仲淹“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忧国忧民的情怀和辛弃疾的《破阵子》、岳飞的《满江红》,虽各领风骚,但格局稍显不足。这与苏的贬官生涯和出仕、入仕的矛盾纠结是分不开的。

大布裹生涯,腹有诗书气自华”。不管怎么说,苏东坡一生起起落落,屡遭贬谪,几经磨难,但他始终能超然于物外,从容达观。

苏东坡感情真挚,恣意浪漫,“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是至情至性的好男儿;他侠肝义胆,心地坦荡,“一点浩然气,千里快哉风”,大气凛然于天地之间;他满腔热血,忧国忧民,“拣尽寒枝不肯栖,寂寞沙洲冷”,欲在政治上一展雄心壮志却知音难觅,屡屡碰壁。

苏东坡在政治上是失意的,但在爱情家庭上是幸福的,道德文章传千古。他把自己的贬官经历、人生感悟、家国情怀融入到诗词创作中,留下了文学殿堂上熠熠生辉的诗词丰碑,供后人去品摹、去思索、去景仰。

(2020年7月4日完稿于淘金书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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