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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年清明,我带着几分崇敬和依恋,来到了老家尚和村,准备明日为已故的父母祭扫。
绕过村头的小路,朝老家走去。我当走到那棵老槐树旁时,已倒塌的那间草屋,映入了我的眼帘,不由地想起了隔壁的二大娘。
二大娘裹着一双小脚,身体干瘦。走起路来,身子微微前倾,时不时地撩起上了补丁的衣襟,试着那双灰蒙蒙的眼睛。
说来,二大娘也算是薄命人。听说,她嫁到李家后,就掉到了苦水中。
上世纪,四十年代初,日本尚未投降。别说穷人,就是富人也没有安稳的日子。当时,二大爷病重,说是为了冲喜,十七岁的她被送到了李家。一年后,二大娘怀有身孕,而二大爷一命归天。
她独自一人守着三间草房,托着不便利的身子下地干活,有时还要东奔西跑,躲避鬼子的扫荡。即使这样,也没能获得小叔子的同情,终日非打即骂,她咬紧牙关,硬是不改嫁。
半年后,她生下一子,取名:万福。母子二人,相依为命,在死亡线上争扎。可是,他们仍没躲过小叔子的黑手,当万福一岁时,小叔子将母子二人唯一的一亩薄,地偷偷地给卖掉。
失去了生活的依靠,她不得不流落街头,四处乞讨。
解放了,二大娘获得了新生。守着万福,跟是男人一样没日没夜地干着,盼望着万福快快长大。
一转眼,万福三十好几了,也没能成个家。二大娘脸上的皱纹一天天地增多,灰白的头发让她过早地背上了“二大娘”的称号。她逢人便说:”给我儿子找个媳妇吧!到时候,我会请你吃酒的!”。
功夫不负有心人,二十世七十年代未,万福找了个二婚,总算成了家。二大娘脸上的愁云一扫而光,终日笑颠颠逢人便说:“我快有孙子了,到时候请您吃红鸡蛋!”。
万福媳妇也算争气,第二年生了个小子。二大娘抱着孙子,常走东家串西家地说着:”你看看!你看看!这孩子长得多象万福。“
儿媳妇自从生了孩子,脸上的骄横与日俱增,对万福是呼来唤去,常夹杂着几声恶语“。
二大娘喜悦的脸上,常弥漫着一层愁云,为了让儿媳高兴,两只小脚变得更快了。
随着孙子一天天地长大,家里的气氛也越来越紧张了。万福被媳妇使唤地屁都不在身上,有时还会挨上两巴掌。
每当万福挨打时,他都会嘿嘿地笑两声,然后喊着:“娘!快来“。
二大娘前也不是,后也不是,常垂泪躲到一边。
二大娘的喜悦象一阵秋风,转眼即失。当孙子不到十岁时,万福大病一场,离开了人世。
儿子的离去,使二大娘彻底地垮了,常常神情不清,嘴里不知说些什么。
儿媳的脾气也越来越大,一张圆脸常泛着怒色,骂起人来口沫四溅。
一天清晨,二大娘拉着孙子垂泪,本来不悦的媳妇,见此光景更是火上加油,三步并作两步来到根前,一把把她推翻在地,指着鼻子骂道:“你这老婊子!大清早,在这洒什么尿汁子真晦气,敢紧去嫁人吧!省得我们烦心“。说着将她拖出门外,啪的一声,把门关上,从此,二大娘再也没进过家门。
看她可怜,谁要是给点吃的,她儿媳妇就会骂谁一顿,说人家多管闲事。
致此,她不得不四处乞讨。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北至苍山,西至台庄,无处不留下她乞讨的脚印。
一毛,两毛,伍毛,一块。她破旧的衣袋慢慢地鼓起来,同时,也成了她最大的负坦。
一天中午,她坐在街头认真地清点起来,象是一位财主在清点家产,脸上不时地露出了微笑。这时,一位毛头小伙走了过来,十分热情说:”大娘!你这么多零钱带着不便利吧?”,
二大娘抬起头,看了看,小伙子忙蹲下帮着她数。二大娘有些感激,这些年没人对她这样热情。
数完后,算了一算:九十九元。二大娘脸上露出了满足的神情。
小伙子站起身来,从衣服里掏出了一张百元大钞,对二大娘说:”大娘!您老带着这么零钱不便利,我给你换张整的吧!”,说着把百元大钞塞到二大娘手里,二大娘接过大钞看了看,又看了看小伙子。
小伙子笑着说:”这是一百元,我多给你一块“。
二大娘十分感激地说:”小哥真好!”。
二大娘心满意足地揣着百元大钞,赶回了家,准备把这笔财产送给孙子。
后来,我听说二大娘死了,或许是服毒自杀,她坐在孙子的门前,手里紧握着这张假钞。
围不雅观的人议论纷纷,有人说,这世道不公:有人说,缺失良知。
我在回家的路上想了很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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