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旅途：立的脊梁（汤继凯）

往事平不如烟

东海站是千里陇海线上一个小站。24年前，归途中列车上睡过了头，早上九点多火车停靠东海站的时候恰好醒了，于是黄粱美梦成就了与东海站的一面之缘。

那时年轻，时间充裕，将错就错，想在东海游玩一番，又生怕错过车次。就寻找问讯处，找了半天没找到，索性问售票处吧。 小站旅客不多，售票窗口只开了一个，挨上前去问邳州车次时， 得到的居然是字正腔圆的普通话连珠炮似的，从上午给我报到了晚间逐班车次精确发车和停靠时间。东海的方言是比力重的，这一点早有了解，播音员水准的普通话在这里能遇到真的出乎预料;更惊异的是，回答我的不是站内工作人员，而是身旁一个紧挨着窗口笔直站立的盲人。惊讶之余，轻声谢过 ，旁边又有人问讯，即刻朗声回复的依然是这个盲人。声音带着激情和自信，俨然在庄重地履行本身的职务。这个老者甚至可以准确的说出每条线路上的中转车次和吋刻。好像全国的时刻表和列车运行图都在他的脑子里。这吋有人向他的手里塞东西，我才发现他的手里一直攥着几张纸钞。明白了， --明白了小站不设问讯处的原因，明白了他是藉此为生所以庄严。及至走出大厅老远，依稀中还能感受到白叟声波的穿透力，走到哪里都能听到。

耳聪目明的，我背诵一段英文或古人如过刀山，这个白叟是用了怎样的勤奋和毅力才记下了这些海量的数据。朗朗乾坤没有容他看见方寸五彩缤纷，而他紧垂的眼帘之后却包容了整个乾坤。

半日的走马不雅观花感觉东海太小，小至白叟声音处处可以听到。下午回程购票， 白叟还是站在窗边，没人问讯时，他一言不发，纹丝不动，远看那挺直的脊梁，就像一尊巍峨的雕塑。双手拢在小腹上，白叟手中的钞票露的很含蓄。无求于他的人，或者你没仔细不雅观察，真看不出他的职业。默默地在远处看了他一阵，不知道才好怎样偿还上午所欠。 转身到站外买了两个大包子，轻轻走到他面前，故意询问己知的车次， 他回答的依然那么清晰激昂流畅。我浅浅地鞠了一躬，把包子递到他的手里″这包子不是吃剩的"我怯生生地解释，顺便塞了一点零钱。"谢谢！"这是我们共同的一个声音。我的声音显然不如他的自然。他看不见我是谁，我不知道他是谁。再一次站到他的面前，只希望他能感受到后生对他的膜拜。

时光荏然，转眼一代人。记不清曾多少次讲起这段偶遇。今天我大了，白叟老矣，再到东海，不知还能看到这位白叟否？以文记之，唯盼更多的人看见白叟的身姿，聆听绵延了20多年的声音里传递的精气神。

后来漂泊中，遇到过无数卖唱的，卖字的，卖祖传宝物的，卖可怜相的，我很少掏钱，不是他们不够敬业，只因这些人与白叟比起来总是太假，更致命的是，没有一个人像东海的阿谁白叟那样站着。他们没有那样的脊梁!于人类来说，站不起来是一件很恐怖的事情。所以万万不能帮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