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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情写意:夕阳余辉镀了一层金(作者:王以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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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事平不如烟
2019-7-7 11:12:52 4460 0 看楼主


明文三叔是我们为之骄傲的有学问的文化人,他对这一称号是受之无愧的。他能写一手标致的毛笔字,四书五经、天文地理,无所不通,曾是山东省惠民某学校的语文老师,有很好的国学功底。过去只是耳闻,直到他的晚年,我才有机会近距离的接触他,虽然已是夕阳余辉了,但仍文脉敏捷、思路清晰、余辉生彩、令人折服。

我第一次见到三叔,是在解放初期吧。一个夏天的薄暮,父亲在门前的场边放上饭桌,几只小板橙摆在周围,母亲炒了几个菜,用园里自种的小黄白菜做了一盆汤,这么丰盛的晚餐是平时没有的。父亲郑重的说:“今天叫你三叔。”“叫“就是请的意思,农村里不说“请”,而是习惯的称“叫”,叫新媳妇、叫某某人,在这里“叫”和“请”是一个含意。叫某人,是对某人的尊敬,三叔是近房,当时可能他从外边才回家,所以请来吃顿饭,是理所当然的事。听父亲一说,我很兴奋,便焦急的等着三叔的到来。夏天的薄暮,天还很热,在门口场边吃饭也凉快场面,所以没有去狭小的茅草屋里,何况三叔也不是外人,自家人随便才感到亲切呢。

不多时三叔到了,不高的身材,留个分头,面色红润。“腹有诗书气自华”,一身吊装裤,显得年轻英俊潇洒,裤子相带攀到两肩,我稀奇的望着三叔,也是头一回见过这样的装束,心里很羡慕。父亲热情的招呼,我则敬陪末座。说了许多话,我只记得三叔的一句话:”我还要去上学呢。”这是父亲恭维他不同凡响有出息后,他回答的一句谦词。现在看来也是一句大实话。别以为我现在如何如何了,其实还差的远,还要去学习呢;抑或真的有去进一步深造的打算。总之,在我当时一个孩子的心里觉得不成思议:这样一个近乎完美的三叔,怎么还要去上学呢?这顿饭吃的让我几十年不忘,大概就是其中”学习”一说的奥祕吧。

以后好长一段时间见不到三叔了,大概他去山东惠民教书去了吧。我则外出上学、当兵、工作,很少回家,后来断断续续的知道三叔回来了,结婚了,三嬸朴实而贤惠。先是临时借住在我大娘家的过道屋里,尔后才在自家老宅前盖了三间屋,从此就一直住在那里。我退役回到地方工作后,常在周日回家,於是便渐渐的熟悉了三叔。

三叔是个有学问的人,我们爷俩闲谈时,不管是时政、新闻、财贸、文化、天闻、地理,他总能说上一套;谈到文章、文学、楚辞、四书、五经,更讲得头头是道;风、雅、颂的内容啦,什么风是带有各地方色彩的民歌啦、雅是朝廷正声即周朝京畿地方的乐歌啦、颂是王室宗庙祭祀用的舞曲乐歌啦,等等,使我大开眼界,说到动情处,他出乎不测的送我一部厚厚的1072页精装的《中国通史简编》。更珍贵的是:在最后一页的背面留下了他读后的心得体会:”要很好地研究历史……历史的经验值得注意。”蓝色的正楷钢笔字洒脱涓秀。当时他将书递到我的手里时,似乎松了一口气,怀着殷殷之情的期待说:”这部书只有你能看了。”泛黄的纸页已有些磨损,前面的扉页和部分目录已散失。这大概是三叔常年翻阅、家里保留条件不好造成的吧。我被宠若惊的接过书,回来后重新做个封面,特用毛笔写下书名,珍藏在我的书厨里。当然这已不仅仅是一部著作,而是老一代人对晚辈的期待了。看来三叔是关注我的,有一年我自写春联时,用新学的隶书写了一付联贴到大门上,后来三叔见到我说:“你的隶书写的不错。”受到长辈特别是得到有学问的三叔鼓励,心里很高兴,自此我也更喜欢书法了。

三叔的学问不是背死书,而是活用在实践中,平时给人代写书信、春节写对联、婚姻合年谱、婚丧看日子、写喜幛、写挽联,他都有求必应,从不推辞。特别是在红白喜事时,都请他坐礼柜。外柜是收礼上帐的,比力简单。礼柜不同了,没有学问、不懂礼数是拿不下来的,连撕一个考帽子、撕一条孝首巾都有讲究,凡弄不懂的事都要去请礼柜拿主义。譬如说写帐心,那讲究大了,昂首啦、称谓啦,颂词啦、署名啦,一字都不能错,不然挂出去人会笑话,说你不懂礼数,没有文化,那就麻烦了,本身丢人不说,别人还要贬损你家门上无人。所以能坐到礼柜的人,毋容置疑,都是有几下子的。因此,每到此时,礼柜非三叔莫属。他也从没出过差错。

遇到喜事,三叔头天就到,先把喜联写好贴上,什么”诗歌杜甫其三句 ,乐奏周南第一章”啦,不懂《诗经》的人能写出这样的喜联吗?还有什么”凤凰鸣矣梧桐生矣,钟鼓乐之琴瑟友之。”这又是《国风》中的一些句子,设有国学底子是写不出来的。当然还有一些”百年好合、五世其昌。”“鼓琴迎嘉客,吹笙引凤凰。”等等,给喜事增添了许多喜气和光彩。有他到场,不仅能让喜事办的圆满,也给事主家增添了光彩,壮了门面。2000年清明节,我给父母亲树碑典礼时,就专门请德高望重的三叔主持司仪,他往墓碑前一站,顿显肃然和隆重,使事情办的更加完美。

三叔是个勤朴善良的人,一身黑中山装,一顶旧蓝布帽子,说话带笑,行事稳重,谨言慎行。村里人没有不夸的。三嬸身体不好,闺女出嫁了,儿子家也忙,里里外处都靠他打理,湖里一把,家里一把,总是闲不住。收种拉打、柴米油盐,处处要到,事事亲为。真不敢相信,一个学副五车、八斗之才的斯文教书先生,变成了栉风沐雨、沧桑春秋的农民,真是能上能下、能文能武的典范,三叔如此平易近人的作风,更令人肃然起敬。

三叔也是一个有格局的人,虽然在出身历史上受过挫折,早年在徐州求学,抗战时曾被李明阳部招为青年学生军。所以后来一身学问而怀才不遇,但他没有一句怨言,没有一点不满,而是壑达大度,乐不雅观处之,诚恳待人,不拘小节。再后来落实政策时,他来到惠民原学校,虽已物是人非,但学校没有忘记他,他在学校食堂就餐时,一个当时掌权的他昔日的学生认出了他,一番热情问喉,知其现状和来意后,鉴于对三叔的了解,很快顺利的给他落实了政策,按时给于必然的经济补助。三叔对此十分感激和爱护保重,小本子整天装在身上,一次我偶然问起,他随手掏了出来给我看,本子里的纸页己经陈旧泛黄,边缘也有些磨损,但他宝物似的装在贴身的内衣口袋里。这是对他历史的甄别,是对他过去的必定,是政府的关怀,是未来的希望。不是吗?到了晚年,三嬸先他而去,但他顽强的活着,虽平时谨慎很少言语,但有时会说出一些别人不知的历史人物和故事。谁家有事了,他仍要去看看,虽不能坐礼柜了,也总要到事主家坐坐,以示关心,那怕给择棵菜、剥棵葱,总是不遗余力,坚持到最后。平时谁要问他多大岁数了,他会说八十了、九十了,他会往大里说,可见他对生活是多么的热爱。

我最后一次见他,是在一次回家的下午,我经过他家门口,见他正坐在过道屋前休息,我趋前和他说了一会话。临别时,他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我忙让他坐好,才匆匆离去,拐到大路口回头一看,他仍远远的张望着,一身朴素的黑棉袄,两手搭在面前一根很随意的短杖上,夕阳的余辉在他的身上镀了一层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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