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雪莉：姬大娘之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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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大娘之死

文/管雪莉




一日回老家，看到村头新盖的楼房，好漂亮！不由地问旁边的人：这是谁家起的高楼，得花不少钱吧？有认识的人说：这是你姬家哥哥盖的楼！姬家哥哥盖高楼了？看着楼房，我想起了去世的姬大娘……



记得有一次，我从外地回来，未进村庄，就听到村里传来悲切的唢呐声。心里沉沉浮浮的，也不知道是谁的人生路又走到了尽头？到了家里，和娘说起唢呐声。娘说：可怜呐！养了三个娃，却被饿死了！现在社会还有饿死的人？



我家居管集，属山东省郯城县重坊镇。既叫管集，顾名思义村里以管姓居多，加以梁、朱、王、刘等姓，这位故去的是姬姓大娘。姬姓在管集虽属孤门独户，可是人丁兴旺，养了三个儿子。既然养了三个儿子，姬大娘又怎么会饿死呢？我百思不得其解。娘不厌其烦地娓娓道来。



姬大爷因为身体不好，去世得早。剩下姬大娘孤儿寡母，其中心酸可想而知。姬大娘舍不得吃穿，呕心沥血把儿子养育大。看着长大成人的儿子，既高兴又难过。高兴的是，儿子终于长大成人，可以顶天立地了；难过的是，儿子大了，要娶媳妇儿。看着家徒四壁的老屋，哪个女孩子愿意下嫁寒门呢？姬大娘看着相差无几的儿子，寝食难安，日夜感叹。终于和儿子们商量出办法来，别人都能去南京跑上海，做生意打工发财，自己的儿子个个五大三粗，不差力气，也可以出去挣钱啊。挣到钱就不愁娶不到媳妇儿。



姬大娘动员儿子们，把家里能卖的粮食拉去卖掉，东拼西凑给儿子们凑好路费，把儿子一个个都送出去打工。一个女人，养着牛犊般的三个儿子，平时舍不得吃不说，田里的活也舍不得儿子们去做。田地不少，收成却寥寥无几。又时常思念着早死的老伴儿，姬大娘其实早就落下了病根儿。家里没钱，也不想儿子们牵挂，所以从来都不说。儿子们都出去了，留下姬大娘孤孤单单一个人，更不舍得买一点油盐。有吃的多少对付一口，没吃的喝点水撑撑肚皮。就这样，姬大娘的眼睛越来越模糊，到最后竟然失明了。姬大娘虽是一介女流，却性格刚强，从不喜欢在乡亲乡邻面前伏低做小。所以眼睛看不见的事情谁都不说。后来，家里实在没吃的东西了，有邻居故意装作串门的时候，也会给姬大娘带个馒头送张煎饼。到了冬季，天气寒冷，姬大娘无粮裹腹，更感寒凉。怎么办呢？大活人总不能等着被饿死冻死吧？这天，听到鸡叫三遍过后，姬大娘颤颤巍巍地爬起来，摸到水井边，用冰凉的水胡乱抹把脸，拖上一根木棍，出门要饭去。



姬大娘踮着小脚，开始摸索着挨家挨户的拍门，讨起饭来。等到感觉蛇皮口袋里的煎饼够吃上两三天的光景时，姬大娘就摸回家。没了吃的，就再次出门讨。就这样，姬大娘想着总可以安然的度过冬季。家里又没吃的了，姬大娘再次托着木棍，摸出家门。感觉走了很久的路了，姬大娘开始拍门：“大姐，行行好，给点吃的吧。”“大嫂子，你怎么要饭了？麻来家里坐坐。”姬大娘心想不好，无奈眼睛看不到，只好发问：“你怎么叫我大嫂的？这是哪个村？”“俺嫂子来，这是管集，咱自己的村里！”可怜姬大娘，其实这么久摸来摸去始终都没摸出去过自己的村庄。只是有的人知道姬大娘的脾气，认识也不说，年轻人多也不认识姬大娘，所以一直平安无事。巧的是这个大婶，认识姬大娘，又偏偏叫了出来。姬大娘羞愧满面，饭也不要了，回到家里，想着早死的老伴、想着出门没有任何消息的儿子、想着没有着落的媳妇儿、又想想缺吃少穿的自己……要强一辈子，生养三个儿子，没想到最后乞讨为生。乞讨不说，还是在自己的村庄，这脸面往哪儿搁啊？姬大娘越想越心酸，摸到一条绳子，拴在窗户上，脑袋朝打好的结里一钻，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姬大娘就这样撒手人寰。等到邻居们联系到她的儿子时，早过数日。儿子们回来，任凭哭天喊地也哭不回自己的娘亲。他们一起跪在爹娘的坟头立誓：不混出个人样儿来就再不回管集。如今，真的建造起高楼大厦了，只是再也换不回失去的母亲。子欲养而亲不在，挣钱再多也无法挽回失去的生命，以及逝去的亲情。奉劝诸君，就算身在异地他乡，也别忘了常回家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