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位置

云里雾里

父亲的位置

文/黄静



老吴在重症监护室已经躺了一个星期了，从他进重症监护室的那天，老伴就给三个儿子都打了电话，让他们抓紧回家。对他们说要是回来晚了，可能都见不上父亲的最后一面了。

大儿子接到电话的时候说:“娘，你放心，俺最近就回去，最多三两天……”

挂了电话大儿子心想，俺不能回去，从过年因为疫情的事，生意一直都不好，这刚刚好了，得抓紧时间挣钱。这要回去了，还不知道啥时候能回来，回去奔丧还有个时间。这老父亲要是十天八天不咽那口气，这心还不得燥起烟。不能回去，等等看吧！再说又不是俺一个孩子。老二是老师，端国家的饭碗，旱涝保收的，他请几天假最合适。老三离家最近，回去也方便……

二儿子接到电话时候说:“娘，你要不先让大哥或者老三回去。俺最近特别忙，今年带毕业班，咱是老师不能误人子弟吧！等等看吧！”

老二挂了电话心想，老大自己做生意，时间自由，老三虽然打工，但是离家最近。这马上高考了，正是补课赚钱的好时候，可不能错过了！

三儿子接到电话的时候说:“娘，你给老大老二打电话了吗？他们什么时候回来，他们虽说都在外地，但是离家也不远。再说平常也不回来，这回爹病了，也不回来啊？俺找个工作不容易，这要请假时间长了，丢了工作咋办？这一家老小还活不活啊？等等吧！看看最近能不能调班。”

老三挂了电话心想，论什么，我也不能先回去。这老大老板，老二老师，平常也见不到影。父母小病小灾的都是俺这老小上前，凭什么啊？这回得稳住了，他们不回来，我也不不上前……

一个星期了，三个儿子还没有回来一个，医生都说回家吧！在医院也没有多大意思了。农村都有这个讲究，人还是死在家里最好。

没有办法，老伴又给三个儿子分别打了电话说:“回来吧！医院都撵了，再不回来，真的见不到你爹了。你爹清醒的时候四处瞅，我知道他想你了，你不想他，可他想你啊！你爹在你心里还有没有一点位置啊……”

老伴在走廊里打电话的时候，老吴在监护室里睁着眼，心里忽然特别清醒，他听到了老伴的话，他多么希望此时此刻儿子们就在他身边啊！这样他就能安心的走了。他艰难的坚持了一个星期，为的是能看儿子们一眼。可是一个星期了，三个儿子一个都没有来，前几天老伴见他四处张望的时候，对他说儿子在他昏睡的时候都来过了。原来是骗他的，原来他们一个都没有来过，要儿要儿干嘛的，要儿有什么用啊？都说养儿防老，儿多福多，到头来有什么用啊？想到这里老吴一阵剧烈的咳嗽，头一歪死了……

三个儿子听到爹死了的消息，心里好像暗暗的松了一口气，都急忙忙的赶到医院。他们看到憔悴的母亲，忽然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老大说老二老三。你们怎么不早点来的，老二老三一起说，你老大你怎么不早点来的……就这样你一言我一语的吵了起来！

吴老太太见他们还在那争吵就说:“别吵了，你们商量一下，找车把你爹拉走，不能让他一直躺在医院里吧！看看在谁家送殡……”

吴老太太这话一出口，那边顿时不吵了。

老大说这回不该上俺家我，上次奶奶是在俺家送的。老二说就该再你在你家，谁叫你是老大的……老三蹲在那里像斗败的公鸡，低着头一言不发。他知道他就是有这个心，也不敢有这个胆，老婆那关是肯定过不去的……

吴老太太听着着儿子们的吵闹声说:“别吵了，你们还要不要脸，你们不要脸，俺还要来！但凡你们还有一点人味，你爹病重的时候也不能不来，死了也不能没有地方隔。都别愁了，就在俺湖里住的小屋里送吧！火化完挖坑埋了就是！”

一听说要火化完就埋，三个儿子都不乐意了。老大说:“这可不行，俺撒去好多人情来，怎么也得收回来吧！”

老二说:“就是的，俺拉的人情也不少……”

老三说:“娘，你这想法俺们不能支持你，火化完就埋了，还不够庄上的人骂俺的，得说俺弟三不孝心……”

吴老太太说:“你们大操大办就没有人骂你们了，活着时候不问，死了还说孝心不孝心……”



三天后，老吴的葬礼在他生前住的小屋里隆重举行，哀乐阵阵，人来人往，来烧纸的车子排的一路……

有的说这老头丧事办的真风光，儿子真孝心！

有的说，三个儿子不嫌多，一个爹死了没处送殡，在这小屋里送殡！也不嫌丢人！

有的说，生前不孝心，死了拿爹挣钱！

有的说，这世道，爹娘算个屁，钱最重要！

反正说什么的都有！

下午送殡的哀乐忽然改了，一个浓妆艳抹的女人，在搭起的舞台上，扭动腰肢唱起了“今天是个好日子”这首歌！令人大跌眼镜！如果不是门口摆满了花圈，还以为是啥喜事来！

屋内，吴老太太挨着棺材坐呆呆的坐着着，听着外面唱着，今天是个好日子，心想的事儿都能成……两行热泪滚落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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