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吃儿时甜米饭

自知则知之

想吃儿时甜米饭

文/冯淑萍



看到而立之年的夫侄过生日的视频，丈夫眼里闪烁着光彩，自豪且感慨地说：“他出生时我印象特深刻，因为嫂子坐月子时吃不了的掺着红糖的甜米饭，都被我独享了。”

“我也是啊！”同是七十年代出生，又都在家中排行最小的我们，有着同样的经历。对儿时的甜米饭，有着挥之不去的感情。

小时候，物质匮乏，根本没有零食来消磨时光，吃顿米饭都是遥不可及的梦想，能用粗粮填饱肚子就不错了。计划经济笼罩下的贫困年代，有多少家庭数米而炊？至今，我的记忆里还留存着自己很小的时候，家人为了给我增加营养，抓把大米在纱布袋里，放在稀饭锅里煮，权当吃米饭了的事。

年龄见长，米汤还算喝得滋润，想吃米饭仍然是种奢望，我们这里不是产稻区，那块名曰“稻地”的田地，从我有记忆开始，就没见过稻的影子。我纳闷也不知道曾经种了多久的稻，怎么到了我要吃米的时候，却另换作物呢？有年夏天盖房子，是家中最慷慨的时候，对建筑工人那是早上馒头中午米饭的侍候。我心想:这回可有米饭吃了。柴火地锅煮出的米饭香气四溢，诱惑、挑逗着我的肠胃。等他们酒足饭饱去沂河纳凉时，我的希望却落空了。不知道是他们饭量大，有多少吃多少，还是母亲她们有意做的正好，每次都是光锅光碗。幼小的我，“敢怒不敢言”。

要想真正吃到米饭解解馋，那得碰到以下几个好时机。一是本队本邻的男子成亲，年高德劭的奶奶被请去为新人们举行传统的“上头”仪式，说些早生贵子、白头偕老的祝福语。奶奶一向疼我，每次她都把我带着。再就是巴望一个个堂哥堂姐结婚，我们族大人多，一年半载总有喜事临门。

作为至亲，我责无旁贷地要去捧场吃喜宴。在村邻和堂哥的宴席上，除了每人一小黑碗米饭，在菜品上还有道最后上来的压轴大件——甜米饭。浓稠的米配上若干红枣，甜如蜜的滋味胜过所有佳肴。现在想来，这甜米饭当时是不是寓意着新人间的柔情蜜意、如胶似漆？

等堂哥堂嫂们爱情的结晶诞生，我又为能吃到米饭而欣喜不已了。嫂子们分娩后，伯母们会送来一大碗洒了红糖的热气腾腾的米饭，报喜之余并声明非我莫属。久旱逢甘雨，不多会我就一扫而光，那东西香糯可口，回味无穷。她们整个月子期间，我能享受好几次特殊待遇，轮到母亲当奶奶时，她怕月子里的嫂子受委屈，基本都是多煮些米，嫂子吃不了的，都让我大饱口福了。等满月，还要举行一次“隆重”的告别月子仪式:煮上一大锅米饭，盛在碗里，洒上红糖，左亲右近的散散，饱餐完这顿，吃米饭又成了不容易和奢侈的事情。听丈夫说，公公当年盼孙心切，对长孙的诞生喜不自禁，满月时，毫不吝惜地将米饭散了大半个村。

后来长成大人、成了家，乡亲们的生活也得到了很大改善。买米、吃米饭都不再是难事。省力又方便的现代化煮饭工具——电饭锅，也进入千家万户。谁家有产妇坐月子，再也没人四散米饭了。到底是人有天生的贱性，越是能得到的东西，越不在意，不珍惜，还是食物出了问题？国产米、进口米，应有尽有，对于这餐餐都有能力吃到的米饭，我却没有了儿时的胃口，没有了儿时得之艰难时那种膨胀的欲望，再也寻不到儿时的味道。这年代，红糖可能都掺了假。平时，只要煎饼和其它面食充足，我都很少吃米饭，但儿时米饭不能复制的香甜，一直植根于心田，直到永远。

多想有碗儿时的甜米饭呈现在我面前，再次狼吞虎咽，再次品尝亲情的温暖。可是时光啊，却以无法想象和控制的速度在流逝不返。疼我的奶奶在地下长眠，伯母们有的已离开人间，俊俏的嫂子也都憔悴了容颜，最小的堂哥因长期饮酒过度，几年前撇下妻儿西去，因为他们的诞生而让我吃上米饭的那些侄儿们，早已由一株株幼苗长成为参天大树。他们也都生儿育女，在各自的生活轨道上忙碌。抚今追昔，百感交集。

唉，儿时的甜米饭，我只有在记忆的深海反复咀嚼、回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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