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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忘70年前人生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赶邳州岠山会 | 作者 顾勤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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辉腊 发表于 2023-11-3 02:58:13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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辉腊
2023-11-3 02:58:13 9751 0 看楼主


农历的三月十五逢岠山会,几天前就和长我两岁的邻家二正哥约定一道去赶会。这是我一生中唯一的一次赶岠山会,也是岠山最后一次逢会。当时会上商贾云集、买卖兴隆,锣鼓喧天、彩旗飘舞、人山人海的热闹景象,迄今七十余载,仍记忆犹新。
  说是岠山会,实则是庙会,会址就在山上的全神庙及山下的华佗庙、渊德公庙的范围之内,岠山会只不过是这三庙之会统称罢了。值得一提的是:这个逢会的日子,不知是何朝何代何位先人所定,时值阳春三月,春暖花开,万象更新之时,当下且暂无农活可忙,这正是人们买卖经营和游山赏景的最佳时机。
  逢会那天,匆匆吃完早饭,连忙换上跟脚鞋,便去二正哥家催他赶快上路。出得庄来,只见大路上人流如潮,有担挑子的,挎箢子的,背艄码子的还有推车子的,男的,女的,老的,少的,一群群,一伙伙都在向岠山前进发。我俩也汇入人流快步向前走去。突然,前方传来了有节奏的吱吱——冈,吱吱——冈的声音。这声音柔中带刚,宛转悠扬,十分悦耳。出于好奇,我俩边学着吱吱——冈,吱吱——冈……边寻声追上前去看个究竟。却原来是一个赶会之人推着一辆高架独轮车(即洪车),架子的两边各放着一口袋粮食。这声音正是重压之下的檀木车轴与铁制的车耳夹长时间摩擦所发出来的。
  路过陈烟店、杨林、余庄时,奇怪地发现各庄头的大路边上均放有一张八仙桌,桌上放着一把粗瓷砂茶壶,摆着几只黑瓷茶碗,桌旁还放着几只小凳子,要说是卖茶的吧,未见有人看管,觉得奇怪,我小声道:“哎!怎么没见卖茶的人?”。
  “这是庄上的个别人家因婚事不顺、久病不愈、求子心切等原因祈求神灵保佑,为达夙愿,在积德做善事,施舍茶水,亦有如愿以偿之人为还愿施舍茶水的,供过路之人解渴用。”一位肩背幼儿虎头鞋,前往会上出售的老妪①解释道。
  “噢!原来如此,这还是我第一次听说有这么回事”,对老人家的热情解释,由衷的深表感激。
  来到了山前王庄,我们沿着赵家巷先去渊德公庙。曾听老人们讲:渊德公,姓韩名棱,汉时下邳令。一大旱之年,设坛为民祈雨,多日未果,棱为表心诚,焚坛葬身火中,天公有感,忽降大雨,百姓为感恩泽,建庙祭祀。走进庙门,只见宽大的院子里已经站满了前来祭祀的人。此时,一位老者手举柱香走入大殿,向坐在轿中的渊德公塑像上香,然后,双手合十,口中祷告,求韩大人护佑邳地年年风调雨顺、五谷丰登……
  看完祭祀,我们前往华佗庙。刚到栾桥头,放眼西望,多种颜色的布篷,黑的,白的,蓝的,灰的……且高矮不等,大小不同,其中还夹杂着一些无篷的地摊,沿着东西大路经王庄过冯庄一直延伸到华佗庙以西的薛家大堂屋,形成错落有致的临时一条街。布篷下叫卖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有的喊:热包子、热包子,不是热的不要钱,大嫂子里面坐……;有的喊辣汤,麻花,油条,两面焦黄的大潮牌②;而叫得最响的当属那个卖五香粉的黑脸大汉。他手里摇着小拐磨,大嘴一张,便抑扬顿挫地唱了起来:大茴香,小茴香,有肉(ru)桂和良姜,烹猪头,熬猪肉,还能下个萝卜豆。能炒鸡,能熬鱼,嘟嘟哝哝炖粉皮。喂!我说那些赶会的,过路的,探亲的,访友的,南来的,北往的,东奔的,西走的快过来看看我韩老黑的五香粉货真价实,千万别忘了买上一包,为邻居再捎上一包……我俩边走边望,大篷下卖辣汤的、炸油条的、拧麻花的、打包子的,卖面条的,还有油煎豆腐的……种类之多,不胜枚举,几乎所有的民间美食都汇集到了这里。
  经到包子锅时,恰好遇到我的小姑和二正哥的小姑也来赶会。两位姑姑叫住我们,并为我俩各买一串油煎包子,并训诫我们说:“小孩子也跑来凑热闹,能赶个什么会?在家玩多好,既然来了,就要跟着我们走,不要乱跑,摸迷了可就找不到家啦!”听了这话,我心里直想笑,太小看我们了,怎么会呢?每逢夏天,我们都要到到山上去放牛,哪个山头没去过?有时为了找回偷跑下山的牛,这山前山后,山左山右哪个庄子没去过?像去年夏天放牛时,我们只顾捉蝈蝈去了,五老爹的老黄牛带着小牛犊偷偷下山,去了人家的庄稼地,被王庄人给逮去绑在院墙外的大槐树上,倒是我和二正哥率先发现,趁人没注意把牛给“偷”了回来,使想得到赔偿的那户人家的希望落了个空,要说我俩能摸迷,岂不是天大的笑话。今天赶会,我们未带分文,既不买又不卖,是专门来看景的,跟着您们走,那能看到多少景?趁两个姑姑去花样摊上买做鞋用的绣花线时,我俩便开了溜。我们手提包子,边吃、边走、边看,不知不觉来到了斗行(即粮市),只见斗行里人头攒动,不少百姓借逢会之机,前来调剂吃粮或购买种子。那时买卖粮食没有地磅,也不用秤,而是用斗量。而那量斗的为了干活利落,身穿短打(非长衫),腰系大手巾,手捧五升斗,粮食装满斗后用特制的尺杆在斗口上一刮,这是为了公平,刮去斗尖上多余的,保持斗满即可,这落地的粮食,买卖双方均不得捡拾,这属量斗者所得,叫落地税。接着大喊道:一斗、二斗……若不足斗的则用升筐量。那个老花镜先生坐在帐桌边不停地拨打着算盘,算出几斗几升几合(ge),向买卖双方报出粮食多少钱,行用多少钱。
  从粮行里出来,二正哥说去牛市看看。未到牲口市,老远就听到驴喊,马嘶,还有两头烈性子的大牤牛正在打架,系在牛脖子上的钢铃及挂在牛甲(即牛角)上的牛甲环随着两牛的不断撞击发出了一阵阵叮叮当当、哗哩哗啦声。
  我俩连忙进入场内,只见场地里已站满了人和牲口。大牛、大驴、大马,有黑的、白的、黄的、花的,弄得我们眼花缭乱,目不暇接。据说这方圆百里之内的农户借逢会之机,前来调换牲口或买、卖牛犊驴驹,特别是刚刚翻了身的农民分到了土地,眼下春耕在即,急需前来购买牲口。
  场边上有块最显眼的空地,摆着一方长桌,一位年近六旬,头戴礼帽,身穿长衫,颇具二分派头的老者端坐在帐桌一旁,人们都称他为大行板。几个手握小鞭,据说是外地来的小行板向他打过招呼后,便钻入场内讲行去了,讲妥了,好从中使几个用钱。
  当一老头正在围着一头花牤犍左看右看,上看下看,前看后看时,被专吃这行饭的小行板识破他为买家。他生怕别人抢了他的生意,急三步来到跟前,从卖家手中夺过缰绳,掰开牛嘴,向老头喊道:新齐口,正当年。正当他拉紧缰绳想让那牛走上两步,看看四腿有无残疾,活路是快,还是酸懒时,突然,不知从哪里又冒出一个想吃巧食的小行板来,照准牛屁股上“啪”的就是一鞭,那牛无意中受此一击,在场上哞哞叫地跑了起来,那抽鞭的小行板随机抢先夸了起来:“好活,麻利、快。”他这突如其来举动,引得围观之人都哈哈大笑起来。这时有人笑着对那个牵牛的小行板道:“嘿!俗话说,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我看你讲了好半天,还不如他这一鞭,这行用钱嘛,已不是一一得一,而是二一添作五喽!”。而那个抽鞭的小行板见大家都在笑他,不好意思地自我解嘲道:“有饭同吃,有钱同花,那能一个吃,一个看?”至于讨价还价,没见行板明说明讲,只见小行板先和卖主摸摸手,又去摸了摸买主的手,我是第一次见此情景,不知其中奥妙,后来听人讲,他们是在摸指头论价,(三个指头代表三百或三十,五个指头代表五百或五十,还有什么捏七、叉八、勾九、方子钱、重盘子……)只见反复摸手后,小行板这回却使用了明话,说道:“我看这样吧,俗话说,争之不足,让之有余,咱就来他个‘爷俩赶集’吧!行不行?这次虽是明说,但我俩还是不懂,经询问才知道,这是行话,爷俩赶集,即一大一小,就是一百一十万元。(建国初期的一万元相当现在一元。)此话一出,买卖双方都没反对,这笔买卖成了。这时,小行板立即将牲口拽往路边的长绳上拴好,这叫上更③,牲口由看更者看管。(据说,根据行规,只要上了更,买卖双方均无权反悔。)在两个小行板带领下,买卖双方来到到帐桌上结账。买牛老头付了牛钱,交了大、小行用,笑眯眯地牵着牛刚想走,谁知顶头遇到个唱花项的拦住了去路。只见那唱花项的手打竹板唱了起来:“那边唱过,到这边,老头手牵花牤犍,这牤犍真可夸,花肚皮,粗尾巴,龙门甲(即牛角),四个牙,能驾辕,能拉耙,你看可夸不可夸。这花牛不简单,前裆宽,后腚圆,一气能耕二亩田。唱到这里够一段,老头你得赏我一吊喜乎钱。(一吊钱,旧时人们常用的方言,即一千元,相当于后来的一角,当时可买一斤小麦。)”唱花项的接过赏钱满脸带笑地又唱道;“竹板打,哗啦啦,咱再把这牵牛老头夸一夸,这花牛牵到家,老妈妈喜,儿媳妇夸,都说老头会当家,卖的值,买的值,持家理财数第一。唱到这里够一段,咱到前边去看看。”跟着唱花项的身后我们又听了几段,只见他见啥唱啥,随口沾来,恰如其分,合辙押韵,直笑得我们一阵阵的肚子疼。
  离开牲口市,我们继续前行,途径木料场。场里堆放着横三竖四各类木料,地上还摆着叉把扫帚扬场掀、犁耙绳索割麦镰等农具。就在这时,前面的华佗庙方向传来鞭炮声,我们无暇细看,连忙赶过去。刚到庙前,只见一个老头和一中年男子各挎着一个大箢子在向路人发放带有红点的馒头,人均两个,直到散完为止。一打听,原来这老头四世单传,过门多年未孕的儿媳妇今年突然开了怀,为他生了个大孙子,老头是大喜过望,特带儿子前来还愿,散喜馒头的。馒头上带红点,寓意是喜馒头,人均两个预示喜从双来,希望明年在添一个大孙子。
  我们随着人流,沿着全神庙下的神路向上攀。只见沿途路边有算命的,摸彩的,套竹圈的,看相的,抽签押卦的,说书的,打拳卖艺的,捏泥人和卖瓦罐盆的,卖大箢,小箢,针线筐和簸箕的,剃头的,卖香酱油的,唱黄头兼卖人丹丸的,还有到处流动着叫卖花生、糖球的……看来,这繁华、兴隆的岠山古庙会极具吸引力,致使四面八方,百八十里内的商家、小贩、工匠、艺人……乐此不疲地汇聚于此。
  路过葛仙(名洪)洞,见洞前有人手举碗、盆、罐等器皿跪地求药。而常年害眼烂眼角的邻居二大娘也在人群之中。后来据她说,药没求着,只是从葛仙井舀回半碗水作洗眼用。到了白云峰,回头俯视,只见赶会之人扶老携幼,摩肩接踵,红男绿女,拥满山上山下,范围之广,将渊德公、华佗及全神三庙连为一体,人数之众,大约在万人以上。
  来到全神庙,此时,山下锣鼓喧天,此起彼落,不绝于耳。只见几路玩春会的人众打着彩旗,敲着锣鼓,架着狮子头、旱船、竹马之类的道具,从漫山路、凤凰窝、神路、飞猫岭等不同方位,向全神庙汇聚而来。他们这是按传统惯例来此抛纸,表示农忙即将开始,演出到此为止。他们在会头的带领下进入大殿(此时的大殿已无上盖,只有四壁。),待锣鼓声停下,由带会人号符。其内容大概是:xx庄春会前来抛纸了,菩萨——好!接着,将会贴依次贴于大殿墙壁上,然后带队下山前往华佗庙门前场地演出自己最拿手的节目。一些守旧的村庄,演出的节目还是哪些我们已看熟了的舞狮子、跑竹马、撑旱船、鋦缸挑子等传统节目,基本上还是陈词老调,倒是有些文化较为发达的村庄演出的节目很是新颖,如:独唱:《解放区的天》、秧歌剧《慰劳亲人八路军》还有话剧《捉特务》、《上夜校》……这些符合时代气息的新作很受观众的欢迎。
  看完会演,回到家中已黑天了,难免遭到家长的一番责备,但责备归责备,心里还是乐滋滋的,因为在这一天中我们看到的,听到的,学到的实在是太多太多。好多的新鲜事物,都是我们第一次见,尤其是会演中那对男女小青年手拿鞭儿,赶着猪羊的那段唱;卖五香粉那抑扬顿挫的调子和唱花项合辙押韵的说词都深深印在我们的脑海中。此后,我俩还常常引以为傲地给哪些未曾去过庙会的小伙伴来上一段:……牛呀,羊呀,送到哪里去?慰劳亲人,八呀路军……有时在小伙伴们的再三要求下,再加上一段:大茴香,小茴香,有肉(ru)桂和良姜……或者给他来上一段小剧《上夜校》中张老三那段唱白:倒霉倒霉,真倒霉,可怜可怜,真可怜,卖粮的单据被我引火吸了烟。哎!我张老三,是个睁眼瞎,人家上夜校,我不去,连扁担长的一字也不认识,这不……
  这趟庙会,收益甚夥,开阔了眼界,增长了知识,锻炼了能力。遗憾的是因美帝国主义发动了侵朝战争,把战火烧到了鸭绿江边,全国人民都在积极响应党中央和毛主席抗美援朝,保家卫国的号召,大力开展增产节约和爱国卫生运动,全力支援抗美援朝战争,而这年复一年的岠山古庙盛会于这一年(1951年)农历三月十五的会后而终止了。
注释:
  ①老妪:即老妇人。
  ②潮牌:锅饼的别名。
  ③上更:更(gēng),上更,牲口市场行话,即上更的牲口已更换了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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