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近孩子，走进孩子——让拉链拉近我们的距离 | 作者 陆四辈

帮今黍

苏北的四季还是有明显差异的，一周前还是暖阳高照，这几天就寒风料峭。每天上午的出操，我总得缩着头跟着队伍下楼，担心下楼出现安全问题，也怕有的孩子没拉好拉链。
张同学，一位男同学，一位作为班主任的我时刻关注的孩子，让数英老师经常提醒的孩子。父母都是朴实的农民，有三个孩子，大儿子上初中了，二儿子就是他，老三是个乖巧的女孩，在隔壁班级。他们对自己的追求就是能够挣钱养活孩子，希望孩子能够成人成才。往往，事不遂人愿，这个老二恰恰让父母操碎了心，愁白了头。平时作业不专心，有时候欺负同学，当然上课也没少给老师找麻烦，零食玩具随身带，成绩让父母一声叹息。
我们在四年级时相遇。
我接班级的第一天，他就用他固有的方式让我记住了他——在地上打滚被王校长抓到，全校通报批评。我立刻把通报转发到班级群里，再配上他被抓时候的狼狈图片，所有的家长都可以看到，并会让孩子引以为戒，我自认为这样的家校共育方式，应该会收到良好的效果。
第二天，几个同学悄悄地告诉我，昨晚张同学妈妈在学校门口打了他，就是因为他给全班抹黑，一行的几个孩子抱怨他。他妈妈恼羞成怒地动了手，也把那几个孩子吓了一大跳。我决定不去安慰他，男子汉就应该对自己错误负责任，也希望他能改正。
消停了半个月，祸事又起。
中午我上楼时候，一年级的张老师叫住了我，非常生气地告诉我，一个戴眼镜的男孩子从窗户后面朝班级里扔纸，并对着一年级小朋友吐口水，把一年级的小朋友吓哭了。幸亏张老师及时出现，才让事情平息下来。马上，班里的孩子报告，是他！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我该怎么做？难道 “家校共育”的保质期只有半个月吗？
带着情绪和无奈，我第一次主动和他妈妈通了电话。电话那头马上连连道歉：“老师，对不起，这孩子做错了。”“老师，您别生气。今晚回来，我使劲揍”“老师，这孩子几乎两三天就挨揍，他妹妹一年都没他一星期挨揍的多”……
原来“家校共育”在张同学妈妈的眼中就是，孩子犯了错误，老师负责通知，家长回家通过大吼、棍棒殴打甚至心灵摧残的形式，让孩子知道错误，改正错误，然后做一个好孩子。
我重新审视自己的想法、做法，简单粗暴地报告家长，就是饮鸩止渴，一味地批评打压孩子，孩子就会认识错误，改正错误吗？也许只有走近孩子，才能走进孩子。突然的关心会让他无所适从，也会让其他孩子好奇。就从拉拉链、系扣子开始吧！每天进班、课间活动，我都会在孩子面前走来走去，提醒他们注意校风校貌。对于张同学，我会主动给他把校服的拉链拉到合适的位置。刚开始，他扭动着身体，一点一点向后退，一脸不好意思，也不像顽固不化的孩子。慢慢地，他挺直了腰，偶尔小声说声谢谢。后来，他看我靠近他，马上就自己拉好拉链，系好扣子，并微微一笑，话也多了起来。即使上课开小差，我也不愿意给他妈妈打电话，只是用手拍拍他的肩膀。
那次，也是在冬天。因为天黑得早，前一天晚上学生走得早，班级的卫生保持不好，老是出现纸屑，加上班级门口营养餐的汤渍使得地面都黑了，我的心情非常糟糕，感觉自己的管理不到位，学生的劳动不彻底。“老师，我去涮涮拖把拖地吧。”张同学拿着拖把就向楼下走去。我还没反应过来，他就从二楼跑到女厕所旁边的洗手池。水太冷了！他先是放水冲冲拖把，然后用手搓洗拖把，我看他搓了两三下就把手缩了回来，把手立刻缩在衣服袖筒里，接着又用手搓拖把，再缩回来……我不忍再看了，就躲在二楼的柱子后面等他上楼。他拿着拖把，从楼下气喘吁吁地跑上来的时候，“张同学，这么冷，你傻啊？”我看他通红的小手，鼻子酸酸的。“老师，我能拖干净，绝对不会让班级门口出现脏东西！”
我把他拉到班级，让全班的孩子看看他的手，一双干巴巴的小手，微微蜷缩，没有舒展开，明显的是，手通红，手背靠近手腕的地方还是干的。同学们看了他的手，都沉默了。有的女生眼圈红了……
班长首先鼓起了掌，然后是后面的几个男同学，接着是我……
他就站在那儿傻傻地笑着。从那以后，他惹得麻烦少了，谁要是抹黑班级的事，他一定会告诉我。
我想，张同学也许再努力也没法成为学习里的佼佼者，将来很难成为一个创造巨大价值的人才。教育本来就不是生产标准机器的工厂，教育的对象是有着千差万别的生命，有人在台上风光无限，就有人在台下认真地鼓掌，勇攀高峰和甘于平凡都很了不起，教育的最大意义不是体现在“有常”而在于“无常”。能生活在最合适自己的位置何尝不是一种尊严？不管以后在哪儿，张同学一定会像现在一样找到自己的位置，笑着生活下去。
（作者陆四辈为江苏邳州运河小学一级教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