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知青年月当民办教师的经历 | 作者 李宜丰

海洋摄影

一次，我和老伴去邳州岠山公墓祭扫，无意中发现一个墓碑上的人名和照片像我的学生，她这么年轻怎么就走了呢？经过打听果真是我的学生，她是我插队时当民办教师教过的小学生，是一个文文静静的小女孩，长的很洋气，也很听话。据听说，她因为恋爱殉情而死，真令人感到惋惜，一朵含苞待放的美丽鲜花就这样提前凋谢了！心痛之余，也激起我插队往事当民办教师时的回忆。
插队第三年，我到小学校当民办教师。开始我认为教学比干农活轻松，每月还有14元的工资。然而，到了学校就不是那么回事了。学校十分简陋，教室全部是土房子，连门窗都没有。学生都是从家里自带桌凳，还有的用泥坯垒课桌。教室里没有讲课桌，用打场的废碌滚子代替。老师们集中在一个办公室办公，远路的两位公办教师在办公室一角铺了两个床，白天坐床办公，晚上在床上休息。其中一位老师离校十多里路，回家都是步行。他们在办公室屋山头搭了一个斜棚子当厨房，从家里带来山芋干煎饼和咸菜作为主食，烧点杂粮糊糊稀饭喝，偶尔炒点素菜，两人吃的很香。每做一顿饭，地锅的柴草燃烧浓烟滚滚，把他们呛的鼻涕一把泪一把，为了党的教育事业，他们以苦为乐。
学校安排我担任四年级班主任，没有教学管理经验的我感到很棘手。学生不听话，批评几句合伙和我作对，有的还转学走了。没想到教学还这么难，怪不得说，家有万担粮，不当孩子王。我有些后悔了，不该当这个民办教师。如果提出不干又怕人笑话，连个民办教师都干不了，太无能了。正在激烈思想斗争之际，想起了毛主席的教导：“我们的同志在困难的时候要看到成绩，要看到光明，要提高我们的勇气。”
是的，文革初期我和同学们步行跋涉千余里路到北京见到毛主席，没叫过一声累。下乡三年来什么农活都干过，当过饲养员上过大河工，每在困难时候就想起毛主席的教导鼓励自己。一个又一个难关都挺过来了，难道过不去当民办教师这一关。决不能，这不是自己的性格，要千方百计战胜困难，实现自身价值。
打铁须得自身硬，想教好学要有本领。从零做起，认真向老教师学习，主动听课认真备课，请教管理学生的经验。注意掌握每个学生的情况，从中摸出规律，有的放矢的施教，取得预想的效果。小学生喜欢表扬，注意发现好人好事及时在班级表扬，上黑板报宣传，做好记录作为评选三好学生的依据。不仅要求学生学习好，还要品德好身体好，树立学习榜样，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形成比学赶帮超的良好氛围。
为了进一步做好教学工作，不误人子弟，我把全部精力都扑在教学工作上。反正自己是单身汉，没有家庭压力，除了吃饭睡觉几乎都在学校度过。晚上办公是在昏暗的煤油灯下，为了省油，把灯捻拧的很小。每办一个晚上公吸进了煤油灯燃烧出来的烟雾，早上醒鼻涕都是黑的。夏天，蚊子叮的腿发麻，没有驱蚊设施，至多用扇子扇几下。冬天，没有取暖设备，冻得手脚冰凉，实在受不了，起来活动一下，或者点一把柴草驱寒。艰苦的生活磨炼了我以苦为乐的性格，回城工作以后，每碰到困难就和当年插队的日子相比，什么难事都不在话下。
学校有块空地是操场，上面什么体育器材都没有，学生上体育课，老师带着跑跑步做个简单游戏。我想办法增添些体育设施，建个篮球场，改变这里落后面貌。我把这个想法汇报给校领导，领导当然愿意，就是不知道生产队能不能支持，只有试探一下。我和校领导一起找到生产队队长，阐述了建篮球场对孩子提高身体素质的意义。队长被感动了，学校为村里孩子们着想是好事，也是为培养德智体全面发展的革命事业接班人。很快，队长安排人伐树解板，找铁匠打篮球圈，用两棵树干当篮球架柱子，篮球架做好安好了。学校动员学生到河边捡沙礓蛋，镶嵌在篮球场上当线，当地有史以来第一个篮球场建好了。从那时起，学生上体育课可以学习打篮球了，丰富了体育课的内容，气氛活跃了。每上体育课，孩子们在操场高高兴兴的玩，吸引了附近社员观看，大部分人没见过打篮球，感到很新鲜。有了篮球场，村里的小青年也在学生放学后到这里玩一会。虽然球场很土气，总比没有强。公社组织民兵篮球比赛，大队临时组建篮球队就利用这个场次进行训练，还取得了较好名次。
七十年代农村生活艰苦，卫生条件就更不用说了，人们身上头上生虱子很普遍。看到学生被虱子咬的老是抓头，头发上虱子矶白花花的，必须改善这种现象。于是，我建议校领导买了一套简单理发工具，每个老师学习理发技术，给学生们理发。一开始给男学生理发，都理小平头，把头发剃光虱子就没有了。看着男学生们一个个小平头真好看，像个小运动员，家长也很高兴。女学生看到男学生头上的虱子消灭也动心了，有的主动提出理小分头，看上去也像女运动员。有了统一的短式发型，全体学生更加精神，思想观念有了大变化。
到学校的第二年，领导安排我带一年级新生。这些穿开档裤子的小孩从家庭到学校很难适应。开始，几个小孩到学校就哭不愿意上学，我意识到把一个小孩变成学生要做大量的细致工作。为此，我一方面请教同校老师教一年级学生的经验，注意细心观察每个学生的特点，采取不同方法对小孩进行思想收拢。在完成课堂教学前提下，抽点时间给学生讲故事学唱歌做游戏，让孩子感到在学校有乐趣，比在家里新鲜。过了一段时间孩子们适应了，排了一个《小汽车真漂亮》小节目，歌词是“小汽车呀真漂亮，真呀真漂亮，我是汽车小司机，小呀小司机，我为革命运输忙……” 在学校操场上排练的时候，小学生天真幼稚的表演影响了其他班级，老师们都不示弱，根据班级情况，各自排练了节目。学期结束时，学校组织了一场全校汇演，附近的乡亲们赶来观看报以热烈鼓掌。
校领导把我的表现情况汇报给大队党支部和公社教育革命领导小组，在全体教师大会上我作了经验介绍。大队党支部根据我下乡五年多的一贯表现，通过了我的入党申请，经公社党委批准成为中国共产党党员，实现了多年的追求夙愿。
日久天长和孩子们朝夕相处产生了深厚的友谊，不少学生亲切的喊我李老师叔叔，我也把这些小学生当做孩子，买些铅笔本子学习用品赠送给他（她）们，有的小学生从家里带东西让我吃。七五年十月，这些小学生已升到二年级了，我招工到徐塘发电厂工作，临行前到学校告别老师和学生们。我到了教室说明即将离开的消息，在文章开头交代的那个已经离世的女学生，带头哭了起来，顿时，所有学生都哭了起来，我的眼泪也留了下来。过了一会，我鼓励孩子们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树立远大的革命目标，长大成为祖国的有用人才。
这些孩子现在也都五十多岁了，他（她）们在各自人生的道路上大显身手，为社会和家庭做出奉献。最可惜的是离世的那个小学生，她刚踏入社会，美好的生活之路就在眼前，就毫无价值的付出生命。每到公墓祭扫就能看到她墓碑上的烤瓷照片，比小时候还漂亮，感到十分心痛。那时，小学生太小还不懂事，没来得及进行人生价值观教育，使学生们学会生活，胸怀博大学会适应社会，树立远大的理想信念，预防在生活道路上出现不该的事情。
下乡五年多了，知青们都到了婚嫁年龄，那时的口号是在农村安家落户扎根一辈子，可极少有人真正甘心这样。许多知青通过不同途径去上学、参军或者工作，先后离开了农村。还在农村坚持的知青苦苦等待，盼望回城那一天。
光阴似箭，人生如歌如梦，不觉到了古稀之年。我经常想起五年多刻骨铭心的插队生活，怀念那片热土上的老乡们，在人生这段特殊时期和老乡们建立了真挚的友谊。回城工作后多次去看望村里的老少爷们，还把老伴和孙女带到插队的生产队，让她们看看我当年经历过的地方。我不会忘记两年的民办教师经历，每到学校接送孙子，看到小学生们天真可爱的笑脸，仿佛又看到在农村学校我教过的小学生朴实面孔。
虽然我的教龄仅两年，却深切体会到教学工作重要性和教师辛苦。教师是人类灵魂的工程师，担负着培养下一代的光荣使命。学高为师身正为范，我从心里尊重和崇尚教师，积极参加为初中班主任老师举行的祝寿活动。我慎重的选择了教师作为终身伴侣，支持儿媳考编当上了教师，同当教师的连襟相处情同手足。在社会上，愿意和教师身份的朋友交往，我总觉得，这是个高尚的阶层，十分信得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