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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邳州】老刘(作者:刘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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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刘
作者:刘勇

放眼望去,退林还耕后的南湖,一览无余,光秃秃的,土地在蓝色的天幕下,一直铺到铁佛镇,镇区楼群错落,空洞的窗户,像浑浊张望的眼睛。


面前的土地已经流转,老刘今年种大蒜,挪到了燕子河以西的地块上。刚破土的蒜芽像狗牙又像笋尖,顶起地膜,老刘用铁勾子,一棵一棵,勾开硬币大小的口子,让它们透出风,抻腰杆。点点秋阳从薄膜跳到老刘的眼里,他眯着小眼,挑一棵骂一棵:“一点屌劲没有,一个不挑,一个出不来”。老刘不住声,不住气,像落土地这块白色的补丁上,一只叽喳的麻雀。


其实,近看老刘也不比麻雀大多少,他今年六十五,个子不高,形如一截火烧火燎的枣木桩,外黑里红的,脸黑的如同铁锅底,胡渣黑白参半,潦草地生长在嘴巴周圈,他懒得去刮,澡也更懒得洗几回,浑身有一股冲人的烟味和汗味,他邋遢的理由是:: 又不找老伴。老刘酷爱听评书,他挑薄膜的当儿,裤兜里的智能手机播放着《呼延庆打擂》。他靠抽烟喝酒打牌消磨时日,两耳不闻窗外事,他只替评书里的各路英雄豪杰,捏一把汗。


老刘在家孤单一人,儿子常年在通州上班。去年老刘腰疼,不能走路,他给儿子小刘打电话,小刘说,贴膏药,还能有什么办法?。小刘大学学的是控制系,在一家飞机场当调度,谈了一个当地的姑娘,其岳父既沾咸又有钱,给小刘在通州买了一套房,女婿当儿子养。小刘工作太忙,多少年没回家一趟了。


“出飞了——”,老刘提起一脸的复杂。小刘五岁那年,小刘妈回云南娘家就再无音讯,都是老刘当爹又当妈,把儿子拉扯到大学。经常,老刘在地里干活,庸肿肥大地喜鹊,从地头的杨树梢,“喳喳”地落在他的身后,老刘弯腰捡砢头子就铳了过去,“呸呸”两声:“花喜鹊尾巴长,娶了媳妇忘了娘。”


老刘进城看过儿子一次。他背着一包煎饼在小区徘徊了很久,才找到8号单元楼,敲开儿子家,脱去黄球鞋再换上拖鞋,小心走在地板上,这看看,那望望,精装修的房间干净奢华,小刘招待老刘的饭菜很也丰盛,让老刘不能忍受的是,屙屎屙尿,在屋里意外人不说,还是个坐便器,不像老刘的露天茅坑,在院外的角落利索。憋得老刘偷偷溜下楼,跑到一丛绿植才解决燃眉之急,长舒了一口气。第二天一早,老刘说什么也不多待了,赶紧坐大客回到了铁佛老家,自己的窝。


老家是他的广阔天地,农民离开土地还叫农民吗?他习惯了土里刨食的生活方式。小院支有一口小耳地锅,三条铁腿烂掉了一个,一条用砖块支撑着,老刘烧汤炒菜全用这一口锅。有次,我上他家借耩子,看他正用勺头在锅里搅,热气腾腾,大米,豆钱,混搭花花杂杂的青菜叶,有白有黄有绿,他说麻糊汤好喝,马马虎虎,省时省事,既当饭来又当菜。只有晚上喝酒,他才炒上像样的一道菜,秋天基本是罗卜炖小鱼,萝卜是穿心红辣萝卜,小鱼是小河沟自摸,秋天水冷难不住他,他有皮杈,车轱辘,这些年轻摸鱼时攒下来的家什。喝酒是散酒,铁佛老街南头的高粱烧,50度,后劲足,他打上一塑料桶,够喝一个月,老刘说现在年龄大了,喝多了头疼,降不住。不是年轻那会,半斤八两不觉得,老刘的老婆回云南一去不复返之后,那时他喝的最多,喝完还要绕村里骂骂咧咧一圈,现在他是喝完倒头便睡,似乎看透了生活,接受了日子的苦熬慢磨。一块鹅卵石,哪能再呈现当初的棱角呢?


老刘打扑克牌,急眼了会骂人。骂人也只骂村里的马孩,马孩喊他表叔,表叔爷们,胡乱骂的份,马孩家在周楼村中的十字路口东边,秋冬常聚一帮上了岁数的人,靠着墙根晒太阳,苏北地区的早晚温差大,但中午的头顶,阳光好,晒的人懒洋洋的,闲啦呱的闲啦呱,打扑克的打扑克,马孩把门口的那半个磨盘,,周围用水泥砌了四个水泥墩子,用来打牌,老刘常和马孩对家,老刘只要出小鬼,马孩必出大鬼,专打他,老刘嘟噜着黑脸朝马孩骂:“我日你娘,真是个蒲种,怎么打的?”马孩娘在院中洒玉米喂鸡,唤着:“来喽来喽,鸡鸡鸡,咕咕咕”。


三十年前,马孩娘带着马孩,从连后村改嫁给了村里的马传喜,马传喜患癌死了之后,撇下他们娘俩。这几年,大蒜行情上涨,老刘越种越多,马孩娘也给老刘出过蒜,打过零工。她知道老刘不光种蒜有钱,他的儿子更有钱。马孩娘对老刘说过这样的话:“我也自己,你也自己,咱们搭伙过日子,我觉得怪合适哈。”老刘听了内心激动,面容又漫不经心起来,他顾虑他攒的钱,那些都来之不易啊!老刘又心想:双方一个儿子,我儿都成家立业了,她那少火的儿子还是个光棍,她兴许是想让我给她儿子挣彩礼吧?老胳膊老腿,我还能蹦哒几年?老刘自有他的小算盘,又有多年独处的闭环,没同意!马孩娘比老刘小七岁,虽然有几分中老年妇女的姿色,仍然是春风不度玉门关。至于扑克呢?老刘照样坐在马孩娘大门口打,照样逮着马孩骂,时间久了,马孩娘俩也听惯了他的骂声,有阵子老刘脚崴了一下,多日没到场,老刘的座位换上了马孩娘,打一阵红五,再换一阵斗地主,热闹气氛没提起来,尤其是马孩娘,慢条斯理,心不在牌桌上,跟推牌九一样,手指头沾着舌尖,一张张地去拈。


我去老刘家借气筒,脚崴了的老刘,多日就蜷缩在破沙发上刷手机,屋内有股呛人的烟味,他对我指了指门后,意思在那,他正在全神贯注地看直播,手机里一个妖艳的美女,骚首弄姿,边跳边唱。我环顾四周,堂屋除了一件破沙发之外,家具不多,后墙摆放着一张老式长条几,条几上放满了瓶瓶罐罐,再往墙上看,墙壁灰黄,灰尘像生了根的苔藓,一片一片,正中间张贴着伟人的画像,一角的胶布撕开着 ,头顶的楼板上有几条裂缝,斑驳的水渍像地图的边界线。老刘住的是三间平房,因为漏雨,他请人在上面搭了一层铁皮瓦,防雨又隔热。老刘不打算重新翻盖房子,儿子已在外地成家立业,不会再返回农村了,这座房子也就是老刘的老年房。


老刘是有钱的,他种了一辈子的地,地又最凭良心,如鸡生蛋,蛋生鸡。他卖了玉米钱,存银行,卖了大蒜钱,存银行,钱很少乱花。今年的三亩大蒜因为阴雨,迟种了一个月,为了省钱,他没有请人工,都是他一瓣一瓣亲手插下去的,墒苗整齐。老刘攒钱,说是留给孙子,儿子靠不上,他还能指望孙子?俗语云:“儿孙自有儿孙福,别为儿孙做马牛”,他不信这一套,有人散发养老服务中心招员的小广告,塞过老刘的大门缝,被老刘追着一阵骂,扔出老远。


假如老刘到了七老八十呢?假如老刘哪一天左手六右手七呢?“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习惯了自己小窝的老刘,我不敢再为他过多想像,但愿是杞人忧天罢。人一生,就如艾山脚下的桃树,开枝散叶,花落了结果,果子熟了,奉献出甜的部分,当只剩下一颗皱巴巴的核,等哪一天,被人们埋入泥土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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