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村计生专职的笔记

晚景入寒窗

一位村计生专职的笔记(小小说)

文/王先梅

在一堆我走街串巷收来的废品书报里翻出一本皮面日记，拿起来看看有点旧，但是还挺完整，打开皮面的扣子，里边居然是一个人的日记，好奇心驱使，我一页一页看了下去，这反正是人家扔了不要的日记，算不上窥探隐私吧？其中有几天的日记串联起来就是一件完整的事件，而且还挺有意思。好事大家分享，我不写日期了，整理出来，就当是故事会了，拿走不谢哈！说：二老爷（方言，就是爷爷辈的称呼“老爷”）到了退休年龄，从村一把手上退了下来，村里原来那个干计划生育专职的杨东爬上了一把手，咳，怪只怪二老爷在位时没有从我们老柳家家族里培养一个接班人，这一下又让他们姓杨的赢了一把。还好，二老爷把我本家黑子哥推荐上了村计生专职的位置，说让他好好干，一步一步来。按能力，黑哥没说的，做事果断，说一不二，而且脑筋灵活就是干一把手也绰绰有余，只可惜他不识字，这当村干部可是大缺才啊！结果黑哥脑筋一转就想到了我，我高中毕业，在村里应该算是文化人了。于是，那些需要写写画画的东西黑哥都拿来找我，还有那些有关材料他也都让我给整理。一来二去，我就成了黑哥的私人秘书。

一天晚上，黑哥拿出一大摞村里计划生育名单给我，他说这计划生育工作是最有油水、最能藏猫腻的工作，让我仔细查，一定能查出上一届那个姓杨的漏洞，这回把柄在咱手里，一定把那东西给整下台！黑哥说这话时咬着牙，我也来了精神，赶紧加班加点，下定决心，鸡蛋里我也坚决给挑出骨头来。功夫不负有心人，甚至都没费多大功夫，一个名字映入眼帘，那是一家小门户人家，名字叫雷子，从小残疾，前两年在外地当学徒时带回家一个媳妇，那小子命好，媳妇居然给他生了一对双胞胎儿子。我查了查他家记录，居然都是空白，按道理，村里只要是刚结婚的媳妇都要按时“双月查”的，他家媳妇没有一次记录，而且双胞胎虽然可以不算超生，但是要做绝育手术，他家也没做。我有些兴奋了，这一定有文章！我一下也不敢怠慢，黑哥都熄灯睡觉了我又把他喊了起来，告诉他这个喜讯。

第二天早上，黑哥就召集村里一帮人堵到雷子家门口，不由分说把他塞进车里带到乡计划生育办公室，关进一间黑屋里，让他交代行贿经过。黑哥还咂着嘴说他家双胞胎儿子长得不一样，感觉像弄虚作假，让他家交两千块钱押金，说是如果调查结果不是双胞胎，两千块钱就算罚款，并且还得交够两万，假如是双胞胎，两千再退回来。雷子的老父亲开始四处找人，找退下的我二老爷，还找刚上任的杨东。并且还赶在全体村组人员开会的时候带着我二老爷和一个医院妇产科医生来到村委会，那医生说她可以证明那两个孩子是双胞胎，而且她还说她们妇产科当时在场的全体医护人员都可以作证。现任杨东先开口了：“雷子的情况我都知道，我是故意不给往上报的，我是想他一个残疾人，弄个媳妇不容易，我当时怕他媳妇刚来咱村，喳喳呼呼让她双查再给吓跑了，想等他们把日子过下来，生了孩子，家里稳定了再说。”杨东边说边点了一支烟，在嘴里猛吸一口，然后吐着烟雾加大声音接着说：“现在又生了双胞胎，我们正常人都会觉得负担重，他现在一家能活下去就很好了，我们村里非要给雪上加霜吗？”村办公室桌子被他敲得啪啪响：“首先声明，我没收他一支烟，没喝他家一口水！”老一把手，我二老爷也发火了，冲着黑哥没好气地说：“有种你找村里那些财大气粗、有头有脸的人整，别挑这样的软柿子捏！”越说越气，喊着我黑哥的小名骂娘：“我就问你一句话，能不能去乡里把人放回来！你要不去我和杨东去！”黑哥此时一点脾气都没有了，连连答应：“能能，我这就去乡里！”晚上，我和黑哥正在喝闷酒，二老爷又来黑哥家，我俩赶紧让座。二老爷问黑哥：“听说你还收了人家两千块钱是吗？”黑哥：“收了，是押金……”吞吞吐吐的，偷看二老爷一眼：“明天我就给他退回去！”二老爷得到答复，转身离开，临走时恨铁不成钢地一句：“没打到狐狸，惹一身骚！”第二天，雷子他爹来黑哥家要押金时，黑哥只给一千，说另外一千在乡里，他回头去给拿。那老头赶紧说那一千不要了，只要以后没有麻烦就知足了！说完就走了。我一想，黑哥这一通操作还行，虽然被二老爷训了一顿，但是毕竟赚了一千块钱，这一回合，是不是也算不输不赢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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