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身在何方，家乡的深情呼唤总在心中回荡（作者 马其亚）

諾篱hy

1979年秋后的一天上午，课间休息，站在二楼阳台远眺。楼下是不久前修建的体育场，院墙南面是跟师院一样的青砖青瓦楼房建筑风格的六中。右侧远处，滚滚黑烟夹杂着呛人的气味飘过来，不知道那是什么工厂，几乎天天如此。联想到黄昏时的大街，人来车往，尘土飞扬，路灯灰暗。看来，城里的环境远不如我们乡村。

兆强看我沉思，过来悄悄跟我说话。兆强是我高中同学，恰巧又是同一级大学同学，他在数学系。我们的教室前些天搬到二楼，恰好跟他教室邻边。他说，数学系的费老师最近告诉他:“物理系已经把马其亚作为优秀毕业生报到省里，并计划留校。”

中午，在数理楼东边平房，我见到孙老师,问他留校的事。他问:“你怎么知道的？”我说:“父母身体都不好，我想毕业后回去照顾他们方便点。不过我想，如果能分到我们县的中师，应该更好一些。”孙老师胸有成竹地说:“你的这个要求至少能达到。”

学院里，比我早一级的两位同学，毕业后，自报奋勇去西藏工作。他们走的时候，学院里举行隆重的欢送会，还在系里走廊拉了横幅。“好儿女志在四方”，这句口号，我从小就知道，很多知识青年上山下乡，支援边疆建设，我非常羡慕，也有冲动。无奈，我已二十八九岁，远离故乡，远离父母，肯定不合适。再者，学校里也没有支边任务。

寒暑假回老家时，母校中学的几位老师都说，学校急需物理老师，希望我毕业后去那里上班。我知道，老家中学太穷，在那工作，连一本资料都很难找到。县城中学不一定比我老家中学强多少，那时的学校不分重点和一般。我虽然没有去过中师，猜想它的条件应该好一些。我可以买辆自行车，在中师上班，下班就回去看望父母。

孙老师的话，让我吃了定心丸。我依然埋头学习，以为只要学习成绩好，就能实现理想，甚至几次幻想过中师的模样。这时，教室里上自习的同学越来越少，有的同学以前不抽烟，现在也夹着香烟来教室转一圈，老师来的更少。我不在意这些，天天泡在书本里。

1980年1月31日中午，食堂每个餐桌都摆了不少菜，每桌还有一瓶酒。吃饭前，系里宣布分配名单，让我到地区教育局报到。学院要求，毕业生今天必须离校。我听到一位同学大声嚷嚷:“昨天晚上，那个中师名额还是我的!”经过打听，我才明白，中师归市教育局管，各县教育系统归地区教育局管，市和地区是两个独立行政机构。坐落在我们县城的中师，招生遍及几个地区。

我问孙老师:“为什么是这样的结果呢？”孙老师沉默一阵，苦笑笑，握着我的手说:“那行吧?半年以后，我告诉你原因。”

行李早已打包好，吃完饭，同学们互道珍重，各奔东西。

下午，我和很多同学，来到县教育局。我们县那届几个系一共26位同学。在县教育局门口，恰巧遇到比我高一级的物理系同学老王，他去年分到中师。老王听说我分回县里，非常诧异:“前段时间，中师高主任，专门去师院要你，回复说你要被留校。”老王跟我说:“你先别进去报到，我现在回中师，问问高主任，看他还有什么办法。”过了不多会，他急匆匆赶来，说:“高主任往市教育局打电话，答复说，已经分到地区教育局，只能以后再调动了。”

在县教育局办公室，负责报名的是个大高个，有点胖，他说他是秘书，姓许。许秘书翻了一下名册，说:“马其亚，到八路中学报到!”我:“分到家跟前了啊？!”许秘书说:“不好吗？人家都想往家跟前分，还分不到呢。”我回答:“很好，那是我母校。”

其实，许秘书说的是实话，那个年月，工作人员都想离家近点，照顾家庭方便。我堂哥就是，他在北京焦化厂当干部，非要大费周章跟人兑换调回老家。当初上学时，党委祁书记曾经建议我社来社去，现在我权当遂他心愿了。

此刻，我想到了母校中学的好几位老师:于晓传、孙安庆、张福松、孙贵新、李传德、周太清、芮稚芬、周泽俊、纪春林、夏均宁老师，他们多数是在国家三年自然灾害时期，从条件优越的苏南或者大城市来到这里的，他们把自己的青春甚至一生都献给了异地他乡的教育事业。他们是我终生崇拜的楷模，我还有什么理由不回来工作呢？

第二天，八路中学的张校长和许主任来到我家。张校长说:“终于把你盼来了。暑假时，周太清、金伟秋他们就积极推荐你，说你一定能行。想请你现在就去给学生上课，他们都等着你呢。”

接着，我就跟他们去学校，给补习班上课。1979年高考，学校大丰收，在全县数二数三的。现在把落榜生集中起来补习，急缺物理老师。

孙老师说半年以后告诉我原因，那个原因他不说，我也能猜出八九不离十。既来之则安之，回到老家工作，一举多得。几十年过去，我再也没有问那个原因。只是，那原本圣洁的殿堂，居然藏污纳垢，让我多长了见识。最近，在母校，我们十几个同学见到了孙老师。孙老师说:“当年你们的分配，有着错综复杂的关系网，作为班主任，我很无奈。”

现在想来，什么都是过眼云烟，即使留校或者分到中师，当了教授，或者当了官，发了财，还不知道会有什么变数!
农村，家乡，是我出生、成长的地方，这里有我熟悉的一草一木，有我钟爱的父老乡亲。很快，我挑起了家庭重担，全身心投入教育教学工作，决心成为一名合格的乡村教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