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叔二憨

晚景入寒窗

表叔二憨

作者：刘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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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家建设需要各个行业的劳动者，国防科技工作者，工业大工匠，农业科学家。不论是平平凡凡的工人、农民，还是教室里辛勤的园丁、医院里的白衣天使，只有工作不同，没有贵贱之分，都是劳动者，劳动最光荣。  

下面我要讲的是一位最最普通的环卫工，他是利津县利津街道宗家夹河村人，大名叫宗树村，还有个绰号叫二憨。

论辈份，我得叫他表叔，是我大老姑的儿子，但不是大老姑亲生。我大老姑由马家夹河改嫁到宗家夹河村，和前夫没有孩子，嫁到了宗家夹河，前窝有两个儿子，所以我大老姑也就有两个儿子了。虽不是亲生，对大老姑特别孝顺，在村里是出了名的孝子。

我老家的十个夹河村，在古东津渡的臂弯里。现在都属于利津县的东津渡风景区。张家夹河村，拆迁完成，别墅洋楼群代替了旧村。赵家夹河，李家夹河，新楼正在建设中。土地全部流转，年轻人都到县城打工，年龄大的村民，土地流转款也能解决温饱。可二憨表叔是个天生闲不住的人，虽年龄近七十，可身体倍棒。没有地种了，闲得像剁了尾巴的猴，急得乱蹦乱跳。整天骂骂咧咧，听说县城环卫工要年龄大的，便一心想进城当环卫工。两个儿子阻拦了几次，终没成功，眼看把老爷子快憋出病来了，唉，由他去吧。

二憨表叔真不含糊，心想事成，当了环卫工，高兴劲不亚于当了县长。在县城北部，枣园大集以东，承包了一间厕所。二憨表叔勤快呀，干活不惜力，厕所里里外外，一尘不染。主管部门每个月检查，卫生都是第一。厕所里有拖把，他不用，手拿抹布，跪在地上擦地板，他家客厅也没花这功夫，恨不能把磁砖地板缝里的水泥擦白了。你说憨不憨？厕所的外墙，也要用手拿抹布擦。他所管理的厕所，整天像刚下过雨一样，冲洗的整洁清新。实际环卫工的工作，就是良心买卖，你一天不停地干，也有活干。但也有混日子的环卫工，模模糊糊就行了。二憨表叔的工作认真，竟引起了同行的不满，明着不说，暗地里都骂：“老宗真是个憨货。”  

表叔的憨我是知道点的。1990年夏天，我调到宗家夹河村中心小学工作，一次无意谈话中，我说了中心小学的厕所无人管理。第二天二憨表叔当了小学的义务掏粪工，每星期掏一次。学校要给他报酬，他说什么也不要，并说学校的粪便，他可以肥自己的责任田稻田，一举两得。   

一座城市的卫生状况怎样，公厕是很说明问题的，如果公厕卫生不好，其他地方的卫生也好不到哪里去。旧时的农村有句俗语，“先盖茅房，后盖厨房。”也说明了厕所的重要性。我工作时，学校检查卫生，领导先钻厕所，厕所卫生良好，其他的卫生，就不用查了。

二憨表叔的憨，还有更离奇的故事。一日，二憨表叔在正常打扫卫生，一位老人进了厕所，大约过了三十分钟，还不见人出来，这不正常啊，表叔推开门一看，老人瘫坐在地上，眼睛紧闭。表叔忙过去扶住他，叫了几声，老人慢慢睁开了眼。表叔问他说：“要不要送你去医院？”老人说：“不要动我，我休息一会儿就会好的，我的血压高，今天赶集走得急，忘了带降压药，平时我是随身带药的。”

二憨表叔回家后，偷了两盒表婶子的降压药，随身带在身上，因为表婶子患有血压高、心脏病，常年不离降压药。害得表婶子找了老半天，奇了怪了。得知二憨表叔拿了，表婶子气得骂他：“你个死老头子，你又没病，拿我的药干什么？”二憨表叔说：“我带着有用处，万一有老人上厕所犯了病，我可以救急，不就是两片药的事嘛。”

表婶子哭笑不得，说：“二憨啊二憨，我真服了你了，你是环卫工，不是医生。你憨到家了！”

二憨表叔干一行爱一行，整天琢磨着怎样改善厕所环境。春天，表叔到田野里、黄河大堤上，专门去挖艾草，回来种到院子里。还把表婶子种的菜拔了，也种上艾草。

开始表婶子还纳闷，心想端午节门上插艾，也用不了那么多，每年院墙外边的艾草，自己家用不了，还给不少邻居呢。今天这二憨又是发哪门子憨啊？进入夏天，厕所里异味变大，二憨表叔就隔三差五弄一束艾草放在厕所里，排出异味。自家院墙外的野薄荷，碾烂了，也会发出清香味。你还别小瞧二憨表叔的土办法，这野草药，清香四溢，放进厕所里，大大减少了厕所里的异味。六月里连阴天，室外空气都混浊，更何况厕所里。二憨表叔又自费买来薰香，点燃在厕所里，排除异味。表婶子戳着额头骂他憨，表叔只管憨笑，从不争辩。

正当二憨表叔的环卫工当的风声水起，可是一家人都反对他继续干环卫工。二憨表叔的大儿媳春凤首当其冲，找到婆婆不要让公公干环卫工了。原来二憨表叔的孙子乐乐在利华益化工厂上班，正和同事晓晓谈恋爱，春凤怕乐乐的爷爷干环卫工打扫厕所不好听，家里又不缺钱，就别干了。二憨表叔的大儿子开了一个建安公司，二儿子办了一个饲养场，小日子都过得红红火火。乐乐大学毕业，进化工厂当了技术员。表婶子把儿媳的话告诉二憨表叔，两个儿子出钱供他养老。表叔一百个不愿意：我干我的，他们干他们的，我碍着谁了？

二憨表叔年轻时，每年都是五好社员，干活不惜力。上个世纪七十年代，冬天搞水利工程大会战，凿开冰清淤挖河，吃得是红高粱、玉米面窝头，住的是地窝子。那劳动的场面，足以使现在的年轻人震撼。那时的人们有一种精神支撑着，是在为年轻的共和国而干，是在为党的事业而干，劳动是无尚光荣的。村集体种水稻，人们让二憨表叔当水稻管理员，不就是图他认真嘛，按时浇水，适时撒肥，观察病虫害，找个刁儿郎当的小伙子行吗？秋后水稻大丰收，谁不夸二憨。

乐乐谈的对象晓晓，爷爷是退休局长，父母在化工厂都是中层领导，难免春凤有点心怯——搞对象早先年讲究个门当户对，人家都是几辈当官的，可我们几代人都是泥腿子，卖大力的。现在的年轻人没有门第观念，你情我愿。乐乐和晓晓在大学里就是好朋友，三年同窗，都是学的化学，发誓学成后，回利津老家，为家乡的建设出一份力。

晓晓把乐乐带回家，父母见了，只笑不表态。可把晓晓急坏了，偷着要妈妈表态，母亲笑着说：“傻丫头，你们的事，我和你爸不管，只要你们愿意，到时别回家来向妈哭鼻子就行。”晓晓爸妈的这一关过了，还有爷爷，晓晓要领乐乐去见爷爷。

晓晓的爷爷也是农民出身，只不过国家恢复高考第一年，考上了大学。上大学前也种过地，上过县水利工程。毕业后分配到水利局，一步一步走上领导岗位。

乐乐第一次见晓晓的爷爷，这是一位慈眉善目的老者，一见面就给人一种亲近感。当他知道乐乐出身于劳动家庭，并知道乐乐的爷爷干清洁工，说道：“劳动不分贵贱，干哪一行都是光荣的。全国劳模时传祥，当了一辈子掏粪工人，受到过毛主席的接见，你们说不光荣吗？”

是啊，时传祥是一位宁肯一人脏，换来万户净的掏粪工人，体现了中国劳动者的爱岗敬业奉献精神，这种精神最能体现中华传统美德的民族性。人民不会忘记他，时传祥的老家山东省齐河县，经中央办公厅批准，于2000年，为时传祥修了纪念馆，可见人民对时传祥是多么爱戴。

一天晚上，表婶子怕自己和孩子们的说服力不够力度，特请了对门的邻居杨大妈当说客。乐乐领着晓晓进家了，晓晓见了未来的公公婆婆、爷爷奶奶。一个温暖和谐的大家庭，忠厚本份的劳动一家人。表婶子和大媳妇春凤的担心是多余的了。娘俩高兴地合不上嘴。

晓晓连忙走到爷爷跟前，亲切地说：“爷爷，我爷爷再天要请你喝酒，您不要累着身体。”二憨表叔高兴地什么也说不出，只是连说：“好好……”

正在这时，一位老汉来到二憨表叔家，进门就说：“老宗啊，我可找到你家了。”

大家都很纳闷，听老汉讲完，大家明白了。原来一月前，老汉去厕所，把手机忘在了厕所，那可是女儿花两千元给他买的。二憨表叔捡到后，一直等到老汉前来找，今天老汉是特来感谢的。二憨表叔名声在外了。

二憨表叔常说，咱是个农民，干不了大事，劳动是咱的本份。眼下党的农村政策这么好，咱要懂得感恩，要回报社会。说得多好！

二憨表叔在我眼里了不起，一点都不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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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刘开，真实姓名刘其文，东营市作协会员，作品散见《黄河报》，《中国审计报》，《山东工人报》，《中国乡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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