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望：缝衣女

美不胜收

缝衣女

文/春望

连阴雨天气，老婆整理衣橱，挑拣出往日的几条卡其色棉质休闲裤，有点儿烂裆，欲扔掉。敝帚自珍，有点舍不得，轻轻拎起，放进包里，想想以前拮据的日子，决定缝补这些穿了多年的裤子，再凑活一个夏季。


孩子学校不远处有位女裁缝，那女人没有门面，坐在别人橱窗边上，四十岁光景，每次接送孩子经过看不清她的身材，脸膛还算清秀，手脚麻利。整日没有闲暇的时候，感觉她的生计还好，想必手艺也好得很。


暑假前天，小雨，整条街上都是接孩子的车辆，摩肩擦踵的雨伞下都是张望的脸。想来，孩子求学的艰辛，其实做父母的一样不容易。我压低雨伞，将一包旧衣服塞在那女人脚下，女人不解的问：“你要做什么？老板。”深深知道自己的虚荣在作崇，碍于面子，语言表达竟一时出现了障碍。频频比画着要补衣服的手势。也许那女人感觉我根本就不是光顾她生意的那一类人，却还是下意识感觉到我的不自在，慌忙说：“老板，我知道该怎么做，你别等了，下午来取吧。”我像得了手的贼，匆忙退下一个台阶，泥水溅湿我为参加孩子毕业典礼，穿在身上笔挺的套装。内心落魄，只剩下徒有其表光鲜的躯壳，弱不禁风雨。


细雨还在无休止地婆娑，感觉那女人推迟收工时间在等我。女人笑着说：“您好节俭，像您这样的老板，还需要穿打补丁的衣服吗？”不便和一个陌生人解释我的境况，诺诺地搪塞：“喜欢这样的老款型，市面上已经没有了。”女人很精明，看出我的尴尬，喃喃说：“听说最近跑了不少老板，大家日子都不好过了。”我微微地苦笑道：“我只是个小职员，哪里称得起老板啊。”无法回避的巨额债务，还是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女人从头到脚又打量我一番，动情的说：“您的衣服补得看不到痕迹的，女儿的7分裤改成短裤太可惜了，我在撕坏的地方放了片卡通补丁，你不介意吧？”她抖开女儿的衣服，让我看看合适么，划破裤脚的上方印着一只俊俏、通灵的蝴蝶，好独具匠心，完美的修饰。我不知道说什么好，雨水滑落在额头，眼睛酸胀的厉害，低头摸索着钱包。


女人轻轻的说：“我在学校旁边做活，其实，我不想孩子穿带补丁的衣服，现在的孩子很有想法的。”一个多么善良的女人，我深情望着她，有站下来多聊几句的期望。“孩子的衣服就不需要多加钱了。以后您需要，可以将衣服打好包，记下名字放在邻家铺子，我会去取的。”原本想不要她找零，怕伤害她。可这个辛苦、可爱的女人倒要照顾我的自尊。我时常以为，所谓的尊严，尊，是留给自己的，严，是来防守别人的。未曾想在小摊前，一个不起眼的女人，给我如此温馨而肃穆的尊严。“谢谢。”我只想快速离开那里，不是我觉得去缝补旧衣服没有面子，而是，内心升腾起来的虚荣压抑着我不要在陌生、纤弱的女人面前流泪。


可爱的缝衣女，你哪里是缝补我的衣裳啊。突然，觉得自己如释重负，没有沦落的感觉，依旧重温那不堪回首的风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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