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香一瓣：今夜，我确乎梦到了你（作者：彭小磊）

往事平不如烟

今夜，我确乎是梦到你了。

你，安静地躺在三间瓦房的东屋，

场景如过去一样，熟睡。

我们坐在床边，背对着你，

看着黑白电视。

靠南窗的墙角里，炉火正旺，

小米稀饭正熬着，

那白白的稻米，随着水蒸气

飘来熟悉的香味：

稻田里，你流着司空见惯的汗水，

说说笑笑，挥舞着镰刀，

和大家们一起享受秋收的喜悦。

秋日的阳光，收起了艰辛，

在遥远的宇际散发着光热。

金黄的稻穗，沉甸甸的，

在秋风里露出骄傲的姿态。

受宠的白云，缓缓飘过，

在蓝天下谱写高远的情怀。

扎好的稻捆，人们传递着，

一层层整齐地堆放着，

远远看去，像是一座座金碧辉煌的宫殿，

满载喜悦的一堆堆稻捆，堆积起来，

像是在对世人宣告

你对美好生活是多么期盼，

你对辛勤劳动是多么敬仰。

坐在床边的我问四婶：

四婶，稀饭烧开了吗？

我想盛一碗凉着，

等四叔醒来可以喝一碗，

他已经睡了好些天了。

没等四婶开口，

四叔在我身后说话：

还没开呢，现在热气向外冒的还不急、不浓，

到很急很浓的时候就是开了。

我回头看着四叔，奇怪的是，

我看到他脸上的胡子，

刮的很干净，显出了英俊的模样，

只是睡了这么久，略显出一些清瘦。

四叔好像看出了我的心事，说，你不要想多了，

我割稻谷有点疲惫，多睡了几天，

不吃东西，肯定会瘦一些。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你四婶帮我刮的胡子......

等会稀饭开透了，你帮我盛一碗，

放在桌上凉着，

现在，让我再好好睡一觉。

四婶走过来，看到四叔又睡着了，

跟我说：你看你四叔，

就是这样，说几句话就又睡着了。

你看电视吧，不用管他，

等会稀饭熟了我给盛。

我继续看着电视，

脑海里却浮现出

四婶说这样话的所有相似的场景。

那是收麦子的时节。麦场上，

四叔和五叔面对面坐在脱粒机两侧的麦垛上，

四叔头上围着毛巾，只留着眼睛在外面，

像是阿拉伯人。

脱粒机的周围都是人，我们排成一排，

传递着麦捆，送到四叔身边。

四叔解开捆绳，一半递给五叔，

一半自己铺开向脱粒机里面递送。

五叔的动作很迅捷，跟着四叔一起。

劳动的分工到我，是站在队伍另一端的麦垛上，

把每一个麦捆扔下来给他们传递。

一大家子人，忙活着，感受着毛主席那句老话的威力：

“人多力量大。”

在需要靠劳动维系生活的土地上，这句话的伟大

超过了世间所有的学问。

我把麦捆扔下来，跟长长的队伍中的长辈们抱怨，

为什么只有四叔五叔可以坐在脱粒机旁边，

这太不公平了。

脱粒机工作的噪声竟然没能遮住四叔的耳朵，

他说，等你长大了，我就让给你！

队伍中传来四婶的声音：

等你侄子长大了，是要上大学的，

哪像你，初中没上完就下学，你快忙你的活吧！

然后，队伍中你一言我一语的，长辈们开始了世纪大讨论。

没人在意，站在麦垛上的我，

是多么期待，在劳动分工的链上，在长长的队伍那端，

能坐在脱粒机旁，金黄色沉甸甸的麦垛筑起的四叔的宝座上。

我看着炉火上锅里的热气冒的更急了更浓了，

正要上前去盛，却见四婶麻利地拿过碗，

掀开锅盖，很快盛了一碗香香的稀饭，

我赶忙跑上来端着。我端着稀饭，转过身来，

走到四叔面前，想让他闻闻，这是他辛勤劳动的果实，

可我看到的，四叔的安睡，

看到的他却不是躺在那三间瓦房的床上，

却是躺在三层楼楼下的那口.....

四叔，今夜，我确乎是梦到你了！

四叔，你知道吗，从你的安睡里我哭诉：

熟睡是那么容易；醒来，是多么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