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会员登录 立即注册

打印 上一主题 下一主题

童年记忆里那曾经养育过我的令人心酸的石磨 | 作者 刘夫胜

[复制链接]
跳转到指定楼层
楼主
辉腊 发表于 2022-6-11 18:59:32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楼主
辉腊
2022-6-11 18:59:32 4930 0 看楼主


“千里迢迢路途远,石头重重不是山,雷声轰轰不下雨,
大雪纷飞不觉寒。”记不清这是小时二年级还是三年级一篇课文中的一条谜语。对于五六十年代生活在农村的我们来说,这条谜语真是太好猜了——不就是我们家整天推的磨吗!你看:推磨一圈又一圈好象有走不完的路;用块石或砖头磊好基座,将磨盘(我们那地方叫磨槽子)放在上面,再将用两块巨石分别雕凿成圆形、厚约15-30公分不等的上下两片,上片叫上碁、下片称为下碁。上碁掏个洞叫磨眼,连着磨眼凿出磨膛;上下碁的中间分别镶一个铁箍叫磨芯和磨圈、使之完全吻合并防止移动;其接触面全部用錾子錾成有序的锯齿状,上下两碁叠加在一起放在磨盘上就组成了磨。推动上碁,轰轰隆隆声似打雷却没有一滴雨水;磨出面粉,潇潇洒洒好似下雪却没有一丝寒意......那时的我们总是感叹:这条谜语出的真是太神了!
留给我们印象最深的莫过于推磨了。
提起“赶磨山集(推磨)”,心里总有种酸酸的、说不出的感觉:说它千里迢迢一点也不为过;说它累吧也不算特别累就是向前用力加上走路的功夫;说它不累,要是推它半盆山芋干,大冬天也能弄你个脱衣撂帽、大汗淋漓。一般来讲,那时推磨都选在半夜一两点钟开始起床(白天得到生产队干活挣工分),我和父亲、哥哥推磨磨糊子,母亲放鏊子开始烙煎饼,推完正好天亮。每到推磨时间,母亲不喊个三遍五遍那是绝对起不来,有时起来了,母亲一走就又躺下了,两眼就跟抹上胶水一般,使劲睁也睁不开。
每次推磨,我都是被人拉着(先把磨系套在磨把上,前面再用磨系套在第一个磨棍上)要不总会掉磨棍戳糊子,因为戳糊子我可没少挨揍。这样被人拉着不管使没使劲磨棍都不会掉下来。其实我在磨道上根本也使不了多少劲,可父亲说“放屁也添风,”整得我一点脾气也没有。
那时我家人口较多,一般都是三四天就得推一次磨,每次三至四盆山干搓子(把山芋干放水里泡软再用到刀斩碎)。看着大人下磨(用勺子盛调办好的料子根据情况分别倒进磨眼里,每下一勺都要转上四五圈,一盆山干搓子少说也得五六十勺),那不急不慢的样子,真的很无奈。有时推着推着就睡着了,待到巴掌或秫秸打在身上时才如梦方醒。直到快推完时大人拿出甜瓜或者花生、糖果什么的,睡意才会消失。等全部推完基本上也就天明了,要是还能回去睡一会哪怕就十分钟,那也是天大的享受。
推磨也有快乐的时候,那就是遇到阴雨天(队里不要出工)推磨,那比夜晚就好受多了。大家都不出工,闲人就多了,这时总有大姑、小姑、姐姐过来帮忙,一般都能把我给替下来。再一个是春节前,推磨更是整天不闲着。煎饼要比平时烙的多很多,还要磨面、磨豆腐,那段时间天天推,一直忙到除夕。那时一到年前,我们家那盘磨几乎没闲着,我们家用、我二叔家用、爷爷奶奶也在用。时间一长磨盘的上碁厚度就薄了一半,重量轻磨东西就慢了许多。为了增加磨盘重量,父亲不知从哪里找来一块方的块石压在磨盘上,磨东西就快了不少。只是时间一长,又因块石不能放在磨的中间,慢慢的磨的上碁就形成了一边厚一边薄的形状。我还以为磨上加一块石头是所有磨固有的形状,直到看到别人家的磨时才问他们:“你们家的磨顶为什么没有一块石头?”反而把他们问的一愣一愣的。
过年出正月,大部分家庭都要煅磨(把磨的上下碁锯齿状进行加深、打磨)。煅过的磨推起来明显的沉了不少,可磨东西却快了许多。原来四五圈下一眼(次)现在只要两三圈就可以了,并且推出来的糊子(烙煎饼原料)和磨出的面粉一样细腻。
经常来我们村煅磨的是邻村的一个老石匠。他大约五十多岁,个子高高的;穿着一件灰色的大棉袍;手里拎着一根五十公分左右的长竿烟袋;烟袋头是紫铜色的,烟袋嘴据说是汉白玉的;烟杆上系着一个硕大的烟包;一吸烟嘴就“咻咻”的。背着一个牛皮缝制的、像个暖壶壳一样的工具包,里面装着錾子、锤、锉刀等工具。找他煅磨得预约,这家那家的按时间排好。每次一来,好像他和祖辈、父辈们都很熟,就好像很久没见面的老朋友一样嘘寒问暖,他也把烟包里的烟叶分给大伙品尝,说他这个烟叶是他专门用油搓过的大柳子,香着呢!
老石匠不贪,每天只给一家煅一盘磨,工钱要看你和他的处情而定,一般只收八毛钱,也有收七毛六毛的。看着老石匠那一丝不苟的先锻后錾,那也是一种享受。锻刀(锤子一端开一口子,口子上镶一刀片)在磨碁上“叮叮当当”作响,火花四溅,老石匠戴一用麻绳系在耳上的圆形眼镜,一看人头就往下勾着吹嘘道:自己锻的磨如何如何纹路清晰、如何如何耐用、如何如何不堵磨膛、如何如何推起来发轻......。
等到磨锻好后,吃饭的时间也到了,在谁家干活就在谁家吃,一般都是四到六个菜(大都是家里过年时藏起没舍得吃的剩菜)。吃饭前喝酒那是必须的,那待遇拿现在的标准来说也是高规格的。酒足饭饱之后,付工钱也都在这个时候进行。只见父亲掏出一卷毛票悄悄地放在暖壶壳一样的牛皮包内,若无其事地说些感谢之类的话。父亲的举动老石匠尽收眼底,只见他将牛皮包拽过来掏出毛票看了看:“这饭也吃了,酒也喝了,临走了还要拿钱,太不像话了。”说完仰面哈哈大笑,说着将毛票理开,从中抽出三张两角的装在自己的腰包,剩下的推给父亲说:“好了,这回行了吧,这吃饱喝足还要拿钱,咱爷们处的——真是......!”而我们却巴望的是被五毛钱一斤的白酒喝的眼睛发红,说着说不完的客套话的老石匠赶紧离开,我们好尽快享受大人们吃剩的美味佳肴。
既然说推磨,就不能不说说我姐。
十岁那年,过完年舅舅叫我和母亲去相距十二里姥姥家走亲戚。我姨奶家的二表叔见到我非常惊讶地问:“小二,你怎么还在你舅这里?你二婶子死了你不知道?怎么跑到这里了?”“我、我不知道啊!”我急忙跑回姥姥家把这个消息告诉母亲,母亲当时就着急的说:“快,咱们赶紧回家!”
回到家之后,我们才知道,就在我们去姥姥家的当天晚上,身体一直不是很好的婶子就去世了,可能是因为我小的原因吧,也就没人过问我有没有在家。给婶子圆坟的时候,我看到哭的撕心裂肺的大姐(我二叔的大女儿)忽然间长大了。(虽然她只比我大三岁)只见她领着两个妹妹(二妹比我小一岁,三妹比我小四岁)在初春的寒风里身体是那样的柔弱和单薄,两行无助的泪水挂在腮上,慢慢的滑落......
没了婶子,二叔那时心情又特不好,所以二叔一家子人的生活重担全部压在大姐身上。大姐从不多言多语,也不肯向别人祈求什么,做什么总是默默的,默默地承受着世态炎凉带来的重压。尤其是到了推磨的时候,人家推磨都是在夜间,而大姐都是在白天过晌午就开始洗刷磨槽子,大盆小盆的往我们家搬弄,准备推磨。看着偌大的磨盘,大姐把二妹、三妹都拉在磨道上,费了好大的劲才迈出艰难的一步。人家推磨一分钟能转两圈,大姐推磨两分钟甚至三分钟也转不了一圈,我知道其实两个小妹在磨上根本使不了多少劲,都是大姐一个人在坚持,她穿的洗的发白的粉色小褂都是湿漉漉的贴在背上。一次放学回来,我看到大姐一人在偷偷地流泪......
看到我放学了,大姐脸上马上有了笑容。也不知她攒了多久的花生、有时是甜瓜什么的,拿出来悄悄的告诉我,吃吧,吃完帮姐推磨。这时我虽然不想推,但吃人的嘴短,那就推吧!上来那阵子我还很男子汉的炫耀“看我多有劲!”随着我的助力,姐弟几个脸上不由泛起甜蜜的笑容,把磨推的飞跑,以至于三妹都跟不上步。引得我姐直夸“我弟真棒!”可过了那一阵,脚步不由慢了下来,随着原来的节奏,头晕眼花的推到最后。推完之后,大姐还要收磨、刷磨,然后再放鏊子烙煎饼,一直忙到深夜。
记不清是哪一年,二叔他们家也置办了一盘二手磨,打那以后就不用到我居住的老家推磨了。有时嫌白天太热,也改在夜里推磨。每到大姐要推磨的时候,母亲就一遍又一遍的喊我去帮大姐推磨。我有时就不服气:为什么非找我去给推?这时少不了挨一巴掌:“你说为什么非喊你去推的,我怎没喊别人的、我怎没喊走大路的、谁让她是你姐的?”这一连串的问题,我还真没法回答。
夜晚去帮大姐推磨是需要胆量的。二叔的家离我们居住的老家有几百米远的庄北头,中间还要通过二三十米的胡同巷子,黑咕隆咚的甚是吓人。出了胡同子就是陡峭的围沟,围沟上沿有几株棠梨树、笨槐树和柳树,透过树影就是漫湖。那影影卓卓的湖野、冷飕飕的凉风、还有时不时飘落的树叶一不注意就落到头上、更有那栖息在树上的飞鸟以及猫头鹰的“恢恢”的叫声,哪一样都让人毛骨悚然。为了壮胆,一出家门,我就扯着嗓子唱歌,恨不得让全世界都知道,也不怕别人说是“烂汉嘴”、走路也有意制造出特大动静,噼里啪啦的一直唱到二叔家。大姐和妹妹都像接待英雄一样,拿出一些好吃的、好玩的款待我、让我开心......
如今再次来到村里,来到老房子前,认真的辨认着,试图找回过去、哪怕一点点。可不管怎么寻找总也找不到以前的老房子;找不到那熟悉乡音;找不到那条窄窄的胡同巷子;找不回童年的记忆还有那曾经养育过我、同时令人心酸的石磨了!
啊!令人怀念的过去!令人怀念的童年!
每每回想起逝去的时光,不知是该庆幸还是该感恩、是幸福还是心酸!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您需要登录后才可以回帖 登录 | 立即注册

本版积分规则 返回列表

辉腊 当前离线
中级会员

查看:4930 | 回复:0

关于我们  |   侵权投诉受理  |   联系我们  |   Archiver  |  
免责声明:邳州信息网所有言论只代表发表者个人观点,与本站无关
Copyright © 2009-2025 pzxxw.com 版权所有:邳州金银杏文化传媒有限公司  

苏公网安备 32038202000401号

快速回复 返回顶部 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