绒花树下

晚景入寒窗

绒花树下

文/枫声

邳苍路西、铁富医院大门南边生长着一棵高大的合欢树，六月初我去那附近做车辆保养的时候，远远就看见了冠盖如绿云、粉花如朝霞的它。这些年绿化苗木种植发展迅猛，这种树并不少见，但每一次见到开花的合欢树，我总是会多看几眼，或停下来在树下观望一会。这一次也没有例外。我把车子交给保养小哥之后，就拎着相机来到树下。八九点钟的阳光很柔和，通透的阳光中，这棵合欢树散发着细细的清香，树干亭亭，花叶皆美，看着看着，让人不自觉中恍然出神。也许是树冠过高，也许是我没找对角度，拍了十多张照片，竟然没有一张中意。我知道，不是树不美，不是花叶不美，只是我所定格的那十几个瞬间，没有一张表现出它的美。又一次想起第一次见到合欢树的情景。说是又一次，其实，几乎每一次见到稍微高大点的合欢树，我都会想起第一次见到它的情景。那是大约四十年前的一个夏天，去一个小学兼初中同学家玩，推开院门的一瞬间，那棵阳光下开满一树粉红小扇的合欢树一下子就扑进眼帘。那时候乡村没有现在这么多种类的花树绿植，看惯了刺槐、构树、桑树、杨柳的眼，一下子就被这棵树的柔美惊艳到了。“这是棵什么树啊，这么好看？”“绒（榕、蓉）树”，同学腆着个小胖肚，得意地眼睛眯成了弯月。

树叫绒（榕、蓉）树，那树上开的花肯定就叫绒（榕、蓉）花了。从此就记住了这种树——小小的叶，夜晚结对闭合；粉丝的花，绒绒的，像一把把玲珑小扇。从此很多年没再见过这种树。其间听闻一个初中校友的小名叫“绒花”，就想，是不是她家也有这种树呀？后来读到黄河浪的散文《故乡的榕树》，看标题还以为写的就是我少年时的那棵树，但看着看着就觉得不是了——榕树是生气根的南方树种，叶、花、树形都与我记忆中的绒（榕、蓉）树不同。知道这种树叫合欢树是在工作后不知几读张贤亮的《绿化树》的时候，那时候单位里已经有几台电脑可以上网，忽然就对小说里女主人公马缨花的名字产生了兴趣，网上一番搜索，才知道——马缨花果然是一种花的名字，是花也是树，是合欢树的别名，也叫绒花树、夜合欢、蓉花树、野广木等。马缨花是当代文学作品中我喜欢的为数不多的女性文学形象之一，喜欢《绿化树》，一半是因为喜欢马缨花的原因。再后来读了季羡林先生的散文《马缨花》，对这种树有了更深的理解，对《绿化树》里马缨花的情感印痕更深了三分。老电影《小花》的主题曲叫《绒花》，“世上有朵美丽的花，那是青春吐芳华。铮铮硬骨绽花开，沥沥鲜血染红它。啊-啊，绒花绒花，啊-啦，一路芬芳满山崖。”以前在哼唱这段歌词的时候，脑海里一直出现的都是少年时见过的那棵开满粉红绒花的合欢树的影子，现在想想，歌词里的绒花应该是血红的，开在荒凉的路边，开在贫瘠的山崖，它不是合欢树的花，不是马缨花的花。“萱草忘忧，合欢解忿”，朴实而坚强、笑语盈盈藏暗香的合欢树之绒花，哪里像是那殷红的英雄之花？说实话，合欢树所有的名字中我最喜爱的还是“马缨花”——这个名字不仅让我联想到《绿化树》里那个可爱的女性，也让我想到马鞭梢的红布条和枣红马迎风飘飘的鬃毛。绒花树下看绒花，一刹那间是天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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