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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纹与村居记 | 张林薇散文两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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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景入寒窗
2023-2-26 10:32:11 8035 0 看楼主


作者简介:张林薇,邳州人。江苏省作家协会会员,江苏省散文学会会员。著有散文集《临窗心语》、《生若繁花》,编撰《跟我游邳州》、《一字成名话邳州》。在各级报刊发表作品20余万字,部分散文小品入选《没有大人的夜晚:感动小学生的一百个故事》、《向着太阳歌唱:青少年美德天地》、《老玩具.老游戏》等中小学生课外读本。



花 纹

张林薇/文
从前,乡间的空气让人昏昏欲睡。锯子和刨子的声音一下一下,将乡村的时光拉得分外漫长。——题记
四月,回了趟乡间老家。放在门边的赭色碓窝,倒在地上的褐色水缸,东墙上灰棕色的石板,都有着神秘的暗纹。沉默的静物连同它们的投影,在阳光下明明灭灭,就像年少时一些不曾说出的心事,中年后一把又一把疾驰的光阴。天然的花纹,风雨的侵袭,加上日积月累使用的痕迹,形成岁月的纹路,那是我家园的历史。

居然翻出一件童年时穿过的花褂子,领口上镶着一圈狗牙状的鱼白布。清晰地忆起童年时戴过的一只发箍,母亲手工做的。一条生锈的铁片,折半弯,裹上从父亲烟盒里褪下的银色锡纸,用红色头绳将其缠绕,竟绕出长城般的纹样,亮晶晶的银,母亲称其为汉纹。她常用那台蝴蝶牌缝纫机在我的衣衫领口袖口都跑上那种纹路,把劳作间隙唯一的闲心用于妆扮她唯一的小女儿。只是我那时不懂,把“汉纹”理解成“汗文”,母亲每天劳作都要淌很多汗呢。忽有一天看到汉画像石拓片,细观古人穿的衣服,才了悟,那原是古老的汉代风格的服装在民间的沿袭。

从前,乡间的空气让人昏昏欲睡。锯子和刨子的声音一下一下,将乡村的时光拉得分外漫长。满院都是刨花和锯末的味道。成年后的我们坐在回城的车上回忆起童年和少年,我问我哥:“那时候爹老是让你给拉锯,一天到晚地拉,还有刨木头,一天到晚地刨,单调乏味,你如何忍受下来的?”哥说:“每锯开一段木头或一块木板,那纹路就会变出一个花样。而木头经过刨子变成刨花,更是千变万化,花纹不停出现,一个既出,另一条将现,你只管等着看,永远都猜不出下一个滚出的是什么花纹,锯和刨的动作也就不停地重复下去。”花纹,是所有疲惫劳作与麻木操作中唯一的新鲜,迷人或坚持,只因下一个未知。

流感是春天的暗纹。春天总要经历那么一次流感,才甘心草草了结。我在输液室里遇到一位年轻的妈妈,她的嘴唇四周布满黑色的花纹,像暗夜诡异的残梦,很恐怖。我和她聊,她主动谈起,在怀孕临产前的最后一月里,遭遇车祸,在被甩出电瓶车即将落地的一瞬间,她本能地护住肚子……让脸部先着地,整个嘴唇都磕在了一堆煤渣上。她怀里的婴儿粉粉嫩嫩,小手紧紧抓着她,专注地盯着她说话,并不怕她嘴角的花纹,那里缀着一朵笑,温柔动人。

还有一年,我决心写一篇小说。我给我的女主人公取名花纹,并以一位女友的感情生活为蓝本,写一场轰轰烈烈的爱情故事。我观察得有些久,以至于提笔开写的时候,我的女友早已结束琴棋书画诗酒花的爱情,一头扎到柴米油盐酱醋茶里去了。我有些失落,于是就淡化了花纹的艳色,希望能写出一篇烟火小说。就这样过了两三年,我再提笔的时候,女友已经恢复了单身。花纹不停地变动,直到后来她再婚,早春里一张单纯的白纸,渐变成深夏一张斑斓的画,我的小说还没写出来。隐秘的花纹,如印第安人神秘的咒语,深藏在我们不可捉摸和预料的生活深处,我肤浅的笔,常常处于失语状态。

失眠之夜看一武打剧。兄弟俩长得一模一样,却道不同不相为谋。弟弟发现了哥哥手腕上的花纹,那是苦难留下的疤痕,他欲冒充哥哥混入对手内部,于是把自己的手腕也割出了一圈难看的花纹。最后,他还是被识破,皮肤之纹可以仿制,眼睛却把他心灵的花纹暴露无遗,那是良善与邪恶的分野,无法混淆。

这个夏天,我在大街上走着。路边植有两种行道树:水杉和法桐。水杉树枝形成的花纹是规则的,齐刷刷转折,齐刷刷向上;法桐树枝形成的花纹是不规则的,纵横交错,旁逸斜出。它们各自生长,和谐共存,叶片在风中款款摇摆,很美。

村居记

张林薇/文

每年十一月,都要和哥哥回一趟乡间老家,给住在村子里的母亲安上火炉。穿过羽叶纷披的水杉路,转过一座山越过两条河,踩着一路银杏叶,走走停停,在林子里拍拍照,在镇子上买一份刚出炉的热锅饼,近午时分到达位于艾山西坡的老家。

门前的篱笆旁,粉色的小秋菊开到了石碓里,经霜后的小青菜愈加水灵,筛豆藤的叶子也变得斑斓,在风中摇曳。家狗张点点使出看家本领,两腿站起来伸出前爪对我们连连作揖。院子里的柿子树上还留存最后三只柿子,在阳光下呈现出一团吉祥的橘红,两只亚葫芦斜偎在窗台上,还没褪掉豆绿的颜色。家猫趴在墙头上晒太阳,它四肢修长,尾巴也是长长的,腰身上分布着奶牛似的花纹,大约是把自己当成了侠客,它睡饱了就喜欢在屋顶上走来走去,因为身体庞大,所以看上去像是一只小牛在屋顶上踱步。有屋有院有老人,有狗有猫有篱笆,村居生活才算圆满。地锅的柴火生起来,久违的炊烟越过青瓦屋檐,飘过那棵高高的木槿花枝头,升起在村庄的上空。天蓝得还和我们小时候的天空一样,阳光透明如流动的蜜。木柴火很快将锅里的鸡块炖出了香气,颇有些槿篱茅舍、山家风味的意思了。

安好炉子吃好午饭,我们到村里走走,特地去看了念小学和初中的老学校。青砖墙还在,墙上的大字口号已经湮灭;校门前小溪的流痕还在,闪烁的是我们抬水浇树的往事;每晚放学路上玩跳房子、抓羊窝的地方还在,不到傍晚不回家的快乐时光好像就在昨天。这个时候村庄是空空的,只有老人、孩子和狗,一些漂亮的楼房朱门挂锁。年轻的人们在外地打拼。再过两个月,村子就会热闹起来。村人多半爱种花,门前山芋花、百日红、月季、小雏菊,错落开放在各种果树中间。

310国道从我家屋后蜿蜒而过,串起一串美丽乡村。向东十余里,就是姚庄,那里有一条闻名遐迩的时光隧道,村头两行老银杏树枝叶相交,织出那么一条极具穿越感的村路,被摄影师拍上了《中国国家地理》杂志的封面,游客纷至沓来,每年银杏叶黄时节,银杏之乡的三十万亩银杏林海都变得喧闹起来。沂河岸边的村庄都有一种安详感,若有岁月静好,就在那金黄的落叶上,在那斑驳的光影里。

我们带着母亲参观了姚庄的民俗馆,里面陈列着熟悉的农具:播种的耩子,装粮的褶子,耧地的耙子,打场的碌碡……母亲啧啧赞叹,大概是深感慰藉,出了一辈子苦力的农具会有这样体面的归宿。这些沿袭了几千年的农业符号,被新时代淘汰是必然的,但不应该为后人所不识。民俗馆外,红红的剪纸和蓝印花布并列展示,卖彩绘泥娃娃的小摊在诸多卖银杏果的摊点中煞是亮眼,表演跑竹马的民间艺人正演到高潮。民俗之花,就在这银杏叶飘落的村庄翩然绽放。农家门前,从前的咸菜坛子被装扮一番,用来插了柿子、芦花,老水缸也盛养了枯荷,从日常实用到审美意识萌芽,或许,这也是美丽乡村建设中不可缺少的一笔。

要在村子里住下来,才能听到它悠长的呼吸。村庄的夜晚,皎月清亮,从东山之巅升起。仿古的木格窗透出温暖的灯光,我和母亲在灯下闲话。母亲在炉膛里烤了花生、银杏果,放在小碟里给我吃。我整理这一年行走乡村的足迹,念起其间所遇见的人和风景。五月在占城,农人们种植大片的蒲公英,开得像做梦一样;七月在碾庄,卖豆腐的老人走街串巷,一位老奶奶端了一碟热豆腐拉着我:乖儿,一起吃吧,神态仿佛很多年前的外祖母;十月在巨山捡山楂,山庄主人使劲摇落树上的山楂说:捡新鲜的带回去呵;十一月在四户,站在六千年的大墩子遗址上捡拾碎陶片,推着水车的农妇朴实友好的微笑,在暮色里慢慢走远的背影......美丽乡村,不仅有美丽环境,更有浓厚的人情,那样才叫又美又暖吧?母亲点点头:没有人情,还叫什么村子?

我走到院子里,但见月下桐枝萧疏,流影在地,顾视悠然,人境俱寂。此情此境,与杏林日暖、墟里晚烟一样,皆如旧照,每一帧都值得珍惜,并且终将化成片片蛱蝶,夹在我们劳碌奔波的中年记忆里,继而升为缕缕乡愁,永不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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