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城的驿动：人不再是当初的那些人（作者 杨自坤）

往事平不如烟

小城镶嵌在陇海铁路与京杭大运河的金银十字架上，虽然面积不大，但物华天宝，人杰地灵，195万常住人口在这里生息繁衍，拼搏奋斗，书写历史创造历史然后又成为历史。

2020年旧历是庚子年。从春节开始，小城就开始驿动。驿动的原因，不是因为过节，而是出现了新冠疫情。疫情发端于武汉、湖北，随着假期人员的大流动，又迅速蔓延，波及全国。那些从疫区回家准备过节的乡里乡亲，顿时成为小城的焦点人物。他们个人的各种信息都被知情人士通过不同渠道给晒了出来，人人唯恐避之不及。在这种紧张的气氛中，上半年，大家都积极响应政府号召，自觉呆在家里做宅男宅女，足不出户人不出村，省吃俭用中就熬到了六月份。随着疫情形势的缓和，高考又牵动着社会的神经。5000多名血气方刚的高三学子踌躇满志走进考场，用洪荒之力为自己的未来厮杀亮剑。到七月下旬，翘首以待中，高考成绩与排名出来了。一时间，谁的孩子考好了，谁的孩子考砸了，成为小城茶余饭后的谈资和头条。如果有谁家的孩子一不留神超常发挥考取了清华、北大，那可不得了，是小城的喜事大事，口口相传，很快全城皆知，整个暑假都会成为小城人津津乐道眉飞色舞的话题。到了八月份，随着升学宴状元宴在小城的各个饭店遍地开花，更多的家庭开始为孩子的入学上学犯愁。尤其是幼儿园上小学的。巴掌大的城市，就那么两三所“好”学校，犹如唐僧肉，人人都盯着。于是乎，有钱的砸钱，有脸的刷脸，有关系的托关系，只要孩子能挤进去，家长是上刀山下火海也在所不辞。按照往年的行情，只要肯花钱，再和校长能扯上点关系，基本上就能搞定。但老方子治不了新病灶，今年却不灵光了。各个学校出奇地一致，严格按照学区划分收学生，不开口子没有例外。对于这个政策，那些本来钱就不多，关系不硬的，知难而退，选择了放弃，不再去瞎折腾，让孩子按学区入学了事。更多的家长是不信邪，以遇山开山遇水搭桥的气势和撞到南墙不回头的决绝迎难而上。因为阅历与经验告诉他们：“在小城办事，人际关系是万能的，没有办不成的事，只有不过硬的关系。”认定了这一条，他们胸有成竹，矢志不渝，继续找关系，找关系的关系，继续砸钱，砸更多的钱。在这个时间段，小城但凡有点身份的人物几乎都有人找。那几所吃香的小学校校长更是比“本.拉登”隐藏得还深，据说他们都不敢回家，都是蛩伏在某个宾馆，一个人同时使用好几个手机和号码，除了顶头上司与自己的心腹，就连家属都找不着。毕竟，学校不是自家开的，校长也无奈。就这样，家长与校长都在扛着耗着，从八月底拖到九月初，再拖到九月中旬，拖到九月底。等到十月初，听说只有极个别关系很硬很硬的办成了，多数的家长都是白忙活。认识到自己的能力有限，在遗憾与不甘中，让孩子选择了该选的学校。这一番折腾下来，整个小城都疲惫不堪。

常言道：“前事不忘后事之师”，来年要入学的孩子的家长就长心眼了，有的直接认命，嘴上说着“谁谁谁都没办成，咱有什么办法”，及早准备让孩子就近入学了事。有的跟着政策走，提前购买学区房。导致学区房价格噌噌上涨，原来5000左右一平的老房子土房子直接飙升破万。到了10月中旬，这一轮驿动终于告一段落，牛叉学校的校长也开始抛头露面，正常上班下班，过有规律的日子。但是驿动所引发的副作用还余波未了，因为托人办事，免不了花钱。事情没办成，讲究的，及时把钱给退了回来。不讲究的，装傻充愣，始终不提退钱这档事，家长脸皮薄的，又不好意思要，心里至今还是个疙瘩。

这一轮驿动刚降温，创建全国文明城市的活动又火烧眉毛时不我待。小城的各行各业都动员起来了，党员干部齐上场，全体市民同参与，举全城之力，集全城之智，对标对表，落实落细，高标准，严要求，责任到人。一番忙碌下来，功夫不负有心人，通过查询全国文明委的公示，发现小城以高分入选第六届全国文明城市。消息传来，人人雀跃，个个欢呼，顿时觉得自己的素质与文明程度提高了不少，连出发去外地，也神气了许多，感觉这些地方都脏乱差，与小城没法比。为了表彰创建文明城市的有功之臣，小城召开了隆重的庆祝大会。许多原来签过责任状的党员干部，顿时喜笑颜开，捧着奖牌奖状，成为创文的功臣。特别突出的，还得到了提拔重用，那心情，是三暑天吃西瓜，要多爽有多爽。

随着时令进入12月，一年一度的干部考核与调整又如期到来。先是县处级，然后是科局级。每当组织部门对不同层级的干部进行批量公示，总会在一定范围内引起驿动。因为干部问题牵一发而动全身，提拔一个，后边一个顶一个，连锁反应，就会有多人受益。

当然，干部的提拔与落马，是一个硬币的两面，都会引发驿动。近年来，一位对小城贡献很大的原市委书记与一位强势且很有能力的在位市长分别落马，让小城的官场与舆论场很是沸腾了一阵子。总体来看，在党的十八大之前，抓一名村支书都像发生了一场地震，而现在，抓一名省部级领导大家也习以为常。虽然少见多怪，见多不怪，但天天在地方电视台能听到声见到影的人，忽然锒铛入狱，总会让熟悉的人唏嘘感慨一番。

大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2020年，让小城人民驿动的事，除上述几件外，还有高铁建成通车、两名人民警察因公殉职、人民医院创成三甲医院、瑞兴路高架桥如期建成等等。但这些事件，引发驿动的时间短，范围小，强度不高，还没有达到人人关注的程度。

眼瞅着就进入了2021年。新的一年里，小城又会有新的故事新的事件新的驿动。平时，只要浏览一下微信朋友圈、抖音、快手、当地自媒体及几个有影响的公众号，就能知道个大差不差。生活在小城里，小城发生的每件事，都与市民息息相关，每个人都是局外人，但也都是局里人。

就这样，年复一年，小城在驿动中发展变化日新月异，每一个人、每一个家庭，都在驿动中，迎来春夏秋冬，经历风霜雪雨，体味悲欢离合，走向生老病死。这是规律，也是必然。所谓世事沧桑，岁月更迭中，小城不再是当初的小城，人也不再是当初的那些人。